高岳只是說,這事確實要比每年防秋還來得大。
“不會涉及到升平坊吧?”姊妹倆同為衣冠家的女兒,對政治上的敏感度要比其他人強。
“岳父那邊,我已托人去提醒了,不會有事的。”高岳安慰這姊妹倆。
可云和的眼圈明顯有點紅腫,因先前吳彩鸞煉師唱的那段變文,對她的驚嚇和刺激太大,導致這些日子里她始終都沉陷于對“銅柱鐵床地獄”的恐慌當中。
高岳嘆口氣,見四下無人,便將姊妹倆一道攬入懷里,低聲對她倆說:“不要信那些變文當中的話,在家好好照顧竟兒、達兒和蔚如,將來我定然把所有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話音猶自未落,忽然聽到軍府外的街巷當中,傳來了緊急的鑼鼓聲和喊叫聲。
“發生什么事?”高岳急忙走到門閽處。
很快,在外院屋舍里住宿的韋馱天,外帶幾位牙兵院里跑出來的白草軍牙將,匆匆跑來,問大尹可安好?
高岳點頭說,安好安好。
一問下,原來是城外十五里的砂回堰,忽然有火暴起,光焰沖天,嚇得夜巡的游奕們急忙來城中報告,現在不少軍卒和百姓都跑過去滅火了。
砂回堰,其中有所田莊,曾經正是云和向高岳獻出初元的地方。
現在,是彩鸞煉師住在那里!
“阿師不會有危險吧?”高岳當即心急如焚,趕緊帶著群牙兵,騎著馬趁著夜,往砂回堰的方向急急忙忙趕。
到了砂回堰時,只見成百軍卒和百姓舉著火把,用龍骨水車自堰塘里汲水,盛在水桶當中,正在澆滅燃燒的堂宇,看起來火勢已被滅了六七成,然則濃煙依舊彌漫。
“阿師,阿師!”高岳一見這堂宇,正是自家的田莊,又想到彩鸞煉師就住在里面,不由得擔心得要命,跳下馬來,就沿著石橋往火場里沖。
牙兵、軍卒們一看大尹如此,急忙組成人墻,把高岳給攔住,喊到大尹別去,田莊里的屋舍都已焚毀燒化,財貨也不會留下半分,大尹你年俸幾千貫,丟個田莊就算了云云。
“我要救的不是財,是人,是人啊!”高岳大呼起來,眼淚都要急出來。
先前和彩鸞煉師的種種,一幕幕急速在他眼前旋轉著。
想起勝業坊初遇時,彩鸞一顆鞠球就把他踢得口鼻流血;
想起彩鸞邊點錢,邊給他說吳道子畫蛋的故事;
想起吳彩鸞在落第的酒宴上,于曲江舟上翩翩起舞的景象;
又想起奉天城里,薛瑤英對他說的彩鸞的種種過往。
在我的心中,早已將彩鸞當作自己的姐姐了,一個雖貪財,雖粗枝大葉,但卻心底純良、始終關心自己的好姐姐!
“阿師,阿師,你給我出來啊!”最后望著火焰熊熊的田莊廢墟,高岳眼淚真的流下來,咆哮道。
這時人群里忽然有個黑頭土臉的家伙,撲騰跪下來,齜著白牙,在火光前對著自己嚎啕大哭:
“逸崧哇,我本來想逃的,可還是沒逃。你不要怪我啊,我真的是煉丹時一個不小心......這田莊我實在是沒錢賠啊!”
高岳定睛一看,這頭發燒得和劉海仙似的,滿臉炭灰的,可不就是吳彩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