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王殿下,圣主和太子互相猜忌,坊間傳言已非一日兩日,絕不是空穴來風。張延賞希冀憑定策之功,保全相位;高岳也和普王交好,當然要為此后的榮華富貴打算。至于他倆間的仇怨,只要普王殿下能夠上位,又何必管那么多呢?”孟皞極力請求普王當機立斷。
“可小王根本不想為太子。”普王也很直截了當。
“普王殿下不為太子倒也沒什么,然則當今圣主對普王青眼相加,這是全天下人共知的事,盛名之下,怎么能不遭人嫉恨?殿下,一不做二不休啊!”孟皞繼續攛掇。
這時普王負著手,在六曲花鳥屏風前來回走了兩三遭,便對孟皞說:“即便若此,須得謹慎機密。依小王來看,此事順其自然最好,切忌強行出頭,王傅切莫多言,我等在府中靜待消息,如此可進可退。”
孟皞大喜,“普王殿下所言極是。”
就在普王府內,徹夜密商時,兩儀殿中,靈虛公主、義陽公主來見姑母最后一面。
這是皇帝允許的,郜國公主畢竟是太子妃的生母,就算是死也要有尊嚴。
于是皇帝讓靈虛公主給她帶來了必需的物品。
其中有精美的飯食和酒水,郜國公主坦然舉起食箸,飽餐了頓,又飲了酒。
“我幾位平日里最喜歡的侍婢呢?”吃完后,郜國公主隔著槅扇,詢問靈虛。
靈虛心中沉重,便對姑母說:“她們得敕令,先行一步到冥曹去,要在下面繼續侍奉姑母。”
郜國公主悲愴地笑笑,“好,好,想必她們至死也沒攻訐出首過我,也不枉本主平日里像對女兒那般疼愛她們。只是可恨張延賞那老狗,騙我供狀時言之鑿鑿要為我在陛下前請命,轉眼間就教唆陛下,讓金吾司捉拿了王忠言和蕭鼎,他這是想讓太子死啊,我殞命后化為厲鬼,也不會饒過這老狗。”
這時靈虛將檀木的梳妝篋,輕輕推入到房內,“姑母自便。”
“謝謝靈虛,謝謝義陽......”郜國公主接下來安好精美的銅鏡,用象牙梳子,重新把自己的頭發細細地梳理好,又重新穿上了華美的衣衫,并抬起渾圓潔白的手臂,在鏡前于如山的髻上簪好了花,隨后含了丹砂,描畫好眉梢。
回來了,回來了。
當郜國公主再次對著鏡子時,發覺自己的花容月貌又回來了,還是那個美美的延光,她身上有最驕傲的弘農楊氏的血統,也有最桀驁的李唐公主的風范。
“靈虛,義陽。姑母這一生,也可謂是轟轟烈烈,從無虧負過自己。美酒、駿馬、數不清的俊朗男子,我都享用過,最后承蒙陛下垂憐,給我定的罪名也沒包括謀逆,也不會剝奪封號,我延光知足。”言畢,靈虛轉眼看見,槅扇后姑母的身影,端起了那盅劇毒的酒杯,還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我雖死,也要報復那老狗一把。”
靈虛長長嘆息聲,和義陽一起垂淚。
接著,姑母在里面輕輕唱起了謠曲:
“冰峨峨,風漠漠。
飛雪千里徘徊繞。
初時為團剎那散,
君看長安飛雪恰似花,
偏散洛城春風中。”
唱完后,郜國公主的紅唇翹起,微笑著,顫抖的手指捧起了酒盅,咕嚕數聲,將其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