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崧和城武如此說,本山人也心有戚戚,韓晉公死后,我唐大好形勢頓蹩,本山人又何須顧惜清譽呢?”李泌在韓滉在世時,謙遜不爭,而韓滉死后,李泌便決心擔負起天下興亡的責任來。
高岳即刻對李泌分析說:
如今皇帝對李晟、馬燧都不信任,必然先后削奪二位兵權,為此需要張延賞為相。
另外還有個迫在眉睫的事,也不得不讓皇帝暫且委曲求全。
“逸崧所說的,是淮南和徐泗間的爭地事否?”李泌輕輕啜了口茶水。
高岳說是實情,原來韓滉橫死后,沒過數日,消息傳到宣武軍和淮南,那淮南節度使杜亞立刻翻臉——原本韓滉建議,張建封建牙徐州,統徐濠泗三州,而后將廬州、壽州返還給淮南節度使,可現在杜亞不但得了廬、壽,還忽然出兵搶占濠、泗地界,鬧得張建封只有個孤立的徐州。
杜亞如此針對張建封,只因張昔日是站在韓滉陣營的。
這也是張延賞釋放出的一個信號,他要借著這個時機,來奪中央和地方的權了!
談到這里,李泌擰起細長的眉毛,神態也有些難得一見的憤怒,立在松樹下,搖動著羽扇:“淮南本鎮就有兵卒叛亂,杜亞身為節帥,不想著靖安境內,反倒只想著爭權奪利。再者,而今淄青也叫囂著要奪回徐州,張建封處境很危險,而淮西地處漕運南北交通的咽喉,廣弘的事若處理不當,也會威脅到我大唐的命脈。”
這會韋皋進言:“依皋所見,如今對淮南、淮西、淄青,還應持安撫為主的態度,暫且讓它們再當幾年的守家賊。朝廷應以守御營田西北為主,進剿黨項叛蕃繼后,第三步才是征討淮西。”
“征討淮西......”李泌沉吟道。
因此事非比尋常,淮西本鎮的力量其實并不算強,且河朔三鎮和淄青平盧軍對它也是看不起排斥的。可一旦朝廷對淮西用兵,這些叛鎮便會互通表里,聯合對抗,一旦朝廷漕運被它們掐斷,可就危險。
這時高岳起身,說到淮西不可不征討,現在看來吳少誠已勾結李元平,肯定是囚禁乃至殺害原本忠于朝廷的節度使陳仙奇,現在可暫且加以安撫,可吳少誠以下蔡賊向來桀驁不服,今日不反明日也會反,綏靖絕不是個長久的辦法。
另外高岳還祭出了杜佑曾經的新漕運方案:平定淮西后,可在其境內開鑿新的運河,從居巢湖入揚子江,再設新鎮守衛,如此漕運再也不會受魏博、淄青等叛鎮威脅了,這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聽到這個方案,李泌和段秀實都表示贊同。
于是在潼關,北望大河浩蕩的風陵渡,南觀崇山峻嶺的禁道山,這幾位愿為大唐披肝瀝膽的忠臣義士,再次結下了攻守同盟,也表示要遵照韋皋所提出的“一抗西蕃,再剿黨項,三平淮西。此三步成后,可長驅河湟”的方案行事。
但在此前,忠臣們達成一致,幫襯圣主,“先縱張延賞、馬燧,再使其失腳”,掌握全西北、山南、劍南的兵權。
入秋后,等到李泌、賈耽、高岳、段秀實、韋皋等返歸京師后,整個大明宮的震蕩依舊在持續,并有愈演愈烈的態勢。
最先遭殃的是李晟,他原本準備為隴右元帥,前往鳳翔府赴任,可剛到臨皋驛,就聽聞廣弘作亂的消息,驚得他趕緊跑回來,可卻被皇帝拒之門外。
李晟當即就擔心受怕,返回到自己永崇坊的甲第里,惶惶不可終日。接著聽聞皇帝讓金吾司按廣弘署置的名單開始索人,不由得撲倒在地大哭,稱我李晟家人口千人,誰能保證其中沒有人牽涉其中呢?滅門之禍,轉瞬即至!
果然,皇帝很快派中官來,譴責李晟管教不嚴——你長子李愿,就在妖僧的署置名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