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這事情砸了,不但回鶻那邊棘手,這邊高岳肯定要指責他。
心中放下事的皇帝,在吃晚餐時不由得多喝一份菜蔬湯羹,然后就坦然地去和宋家三位女學士一起,描畫設計新的大唐軍服征衣去了。
但皇帝始料未及,且控制不住的是,回鶻的事態還是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漠北,烏德鞬山(于都斤山)下,緩緩而過的昆河(鄂爾渾河)邊,回鶻的王庭便在此。
原本回鶻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住的全是穹廬帳篷,不過自從在安史之亂后,幫助唐王朝平定叛軍,得到大批唐朝饋贈的金錢和布帛,再加上胡商的經營,很快王庭便出現不少定居的城池,其中尤其以可汗所居住的王庭城,和其妻子所居住的可敦城規模最大,裝飾也最為華麗,可謂“瑤祠云構,甲第棋布”。
現在的德陽公主就居住在可敦城中,周圍三里,都有高高的城墻衛護。
自從武義可汗死后,德陽公主忽然又覺得自己那“智慧端正長壽孝順可敦”的身份又喪失,在這片大漠草原上,她成了個外來者,惴惴不安地在城中,不曉得自己馬上會面臨什么樣的暴風驟雨。
因為對面的王庭城里,似乎整日都有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不安的消息,隱隱約約傳入德陽公主的耳中,什么兄弟鬩墻,什么黠戛斯、葛邏祿的外侵,像團團的迷霧般,混沌又可怕。
坐在錦繡的席上,德陽公主只能輕輕撥動數下琵琶弦,彈奏一曲《鳳歸云》,聊以舒緩不安的心境。
唉,玉顏自古為身累,肉食何人為國謀。
哀婉鏗鏘的琵琶聲傳入到夜空中,此刻王庭城的金宮內,剛剛準備接受唐朝“忠貞可汗”封號的泮官特勤,也即是多邏斯,臉色發青,口吐黑血,手中喝了一半的馬酪酒,灑了一地。
他掙扎著抬起眼,宮殿門外,人影和火光竄動,喊殺聲和馬蹄聲四起。
他回頭,自己的少可敦,葉公主立在自己面前,臉色如冰霜般。
葉公主,乃是仆固懷恩的外孫女,其母親崇徽公主為唐代宗的養女,后嫁給牟羽可汗。
而牟羽可汗,正是死在多邏斯父親武義可汗的手中。
葉公主和多邏斯的婚姻,并未真正消弭這血仇。
“你的弟弟毗伽就在門外,我是和他串謀的。”這時葉公主告訴了多邏斯真相。
這一日,她已經暗中謀劃了很久。
直到多邏斯放松警惕,飲下她所給的那杯有毒的馬酪酒。
“你這樣做,回鶻會滅亡的......”多邏斯掙扎著,用最后的力氣說到。
“什么回鶻,什么大唐?用女人的犧牲換來的和平、社稷,這樣惡劣無恥的國家,那還是讓它統統滅亡了好。”葉公主冷冷地回答,彩繒纏頭上綴著的寶珠,隨著她的語速,搖來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