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齡急忙說,臣剛剛點驗過度支司的庫藏,又預測下今年兩稅所得,財政應尚有富余:如陛下能答應奉誠可汗的請求,給回鶻王庭適當的支援,能讓奉誠可汗對抗黠戛斯、葛邏祿,那么相信回鶻的局面即能很快穩定下來,而后便能專力對付淮西鎮。
陸贄再度反對:“陛下!奉誠可汗尚未成年,而今回鶻國政全在群大相、梅錄的手中,人心不齊,各懷鬼胎,又有摩尼僧蠢蠢欲動,此刻若將百萬貫的錢帛送給奉誠可汗,何異于將寶貨交與群盜環伺下的一嬰孩看管?”
“那以陸九所見,又當如何?”皇帝便詢問說。
陸贄便提議,不如將這百萬貫拿出,分給天德軍徐抱暉和振武軍張光晟,使其擴建各自軍城,在外筑一大羅城,將四面百姓遷入城內保護起來,并自大昌原、葭蘆谷的炮銃局中,斥資各鑄十門大銅炮添設,并讓二節度使督促士卒盡力營田,修復烽燧。不出一年,這朔方、河套的軍城,有大城,有火炮,又有人眾糧秣固守,不管回鶻的局勢如何變,我唐原本的三受降城體系都能保北疆安枕無憂。
眼看陸贄說得頭頭是道,裴延齡和趙憬無不在心中忌恨不已。
而高岳也持和陸贄類似想法:“現在我唐復通安西北庭,回鶻商路便從我唐領土分出,早已是共生共榮的態勢,那么將來不問是誰掌管牙帳,我唐只要加以冊封,兩國依舊是父子關系。”
接著高岳還說,原本北地的軍城,采用的是舊時代張仁愿、安思順的筑城體系,適合騎兵駐屯,但并不適合新式火器,臣愿保奏一人,攜圖協助徐抱暉、張光晟筑修新城,以發揮炮銃之威。
“何者?”皇帝詢問。
高岳答曰,興元護國寺的主事僧,明玄法師。
“曾經奉天城的規制,也多得這位法師襄助,讓法師去天德、振武筑城,朕又有何懷疑呢?”皇帝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對此,裴延齡又趕緊賠上笑臉,稱高中郎和陸門郎所言極是,先前是臣只知本司事務、不見國家遠略的淺薄觀點,還請圣主和執政勿加怪責。
但暗中,裴延齡早已轉了七八個彎,開始謀劃布設新的陷阱。
“回鶻的事就這么處置,高岳辭去中書侍郎的請求,朕也準可,擇日由高岳出鎮淮南。”延英殿的召對,最終就是這個結果。
然而第二天,裴延齡就秘密指使人,將延英召對產生的,本應嚴格保密的決議,釋放給了淮西、淄青。
淮西因始終割據,早就撤除了在長安城的進奏院,但暗中還是留了眼線。
不過淄青的李師古,倒一直在東都洛陽有“留后院”(職責類似于進奏院),同時他在長安城的驛站中也安插有內線。
同時,宣武鎮的進奏院邸吏,最早從裴延齡、趙憬的安排中,得到高岳即將出鎮淮南、要制壓淮西的消息,但這個消息并不能堂而皇之地謄寫在邸報上,于是幾位邸吏就提筆,寫在“小報”上,一份暗夾混雜于正規的邸報中,往汴州城李萬榮處遞送;另外一份則由依附于其的商人,秘密轉交給李師古、吳少誠的內線。
這條情報,很快便順著長安往東的驛道,過了潼關,到了東都洛陽。
平盧軍在洛陽城的留后院,邸將訾家珍又立即把這小報,火速派人轉遞到了鄆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