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政事堂的趙憬,心神極度不安,便派遣心腹文吏,去尚書省戶部廳,避開杜黃裳耳目,來征詢判度支裴延齡,核心意思就一條:
陛下讓我于東都開幕,都統各路軍,繼續征伐淮西,我實不愿。
一聽到這個消息,裴延齡半截身子都涼了。
不過他眼珠一轉,趕忙把紙張扔到了桌案上的銅盆中,燒了。
然后他就對趙憬的文吏說:“度支司一在我手,退翁何須擔憂?在東都時只需記住兩件事即可,一件便是對陛下言聽計從,陛下讓你征伐吳少誠吳少陽,那就一刻都不能懈怠,決不能與蔡州有任何協議;另外一件便是定要安撫好汴宋宣武軍,淮南、鎮海軍、福建那邊的米糧錢帛,要好好地通過漕運,送到京師來。然后我做好供應你幕府軍需的事,何愁不勝淮西?”
裴延齡說到這里,語重心長,“功勛和富貴哪里是天下掉下來的?如處處小心,那就處處行不得事業。現在陛下以退翁你佩相印,督率雄師十萬,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遇,退翁在朔方處斷回鶻時可沒星點優柔寡斷,對淮西也應如此才對——若退翁大功告成,我還希冀能得援手,也得白麻宣下呢!”談到最后一句時,裴滿是諂媚,求對面務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告知趙憬。
結果趙憬派來的人前腳剛走,其后就有戶部廳的值官走進來,對裴延齡低聲說:“裴戶侍,后院處有人求見。”
裴延齡真的覺得焦頭爛額,便問又是什么人。
“巡城監使、金吾將軍,郭鍛。”
閃電般,裴延齡就滿臉堆笑,在后院僻靜處,對郭鍛行禮不迭。
郭鍛沒什么多余的話,就只是對裴延齡說:“仆既已在此,想必裴戶侍也知道仆是奉了誰的密令的。”
裴延齡脖子一縮,急忙拱起手來,背脊恨不得都要弓到屋梁上去。
最終,政事堂中,趙憬在確認裴延齡對自己的“勸勉”后,負手立在窗牖下,篤定了決心。
先前我在銀州魚河堡搏了一把,從尚書左丞到了中書侍郎。
現在我要憑借平定淮西的功勛,把這個相位給坐穩當。
到那時候,翰林學士院、御史臺、政事堂,我再來好好經營。
接下來旬日中,受命開幕的趙憬,大辟朝士為幕僚,皇帝又讓五百神威龍騎兵扈從其出入皇城、禁內,旗旄在前,鼓吹在后,可謂威風八面。
看著趙憬如此威勢,從崇義坊段太尉秀實府邸里出來的李愬和高竟,不由得暗自羨慕,李愬就問高竟說:
“難道汲公就真的甘愿當我唐的商山四皓,太子賓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