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聲暫且停止,整道竹筐墻壁前后,東都防御兵又和平盧留后院諸位展開廝殺,鏜耙的利齒成片成片地交錯在一起,不少有火銃的防御兵攀登上四面的坊墻、高樓還有東都的城門處,對著狼奔豕突出來的留后院不斷點放,“休放走一個賊人!”
留后院的婦人和小孩最慘,他們在奔跑途中,不斷被火箭和銃彈給擊中,撲倒在地,未死者摸著傷口,到處爬動,嚎啕呻喚,血流滿地。
炮銃的濃煙密霧中,仍有數十位平盧軍邸士,在門察的帶領下,鉆縫透隙,從長夏門的城垣處逃生出來,但卻散亂得不成隊形,眾人只曉得往中岳那邊的佛光寺內跑而已。
興教坊處,火光四處蔓延,平盧軍留后院的屋宇全被煙火包圍著,兩名翻過院墻向杜亞降伏的邸士,慌不擇路下為求活命,給杜亞招了假的口供:
“訾家珍、門察素與賊徒勾結,耳目遍布東都、伊闕、陸渾等縣,昨夜便刺殺趙中郎,而后便要奪東都宮城、門隘和公廨,以迎蔡州兵。”
“伊闕陸渾,都什么人和此二賊勾結?”杜亞喝問。
“嵩山佛光寺僧人圓靜,兩縣山棚,都有勾結。”
“怪不得出長夏門后,往東南而投。”接著杜亞便喝令防御兵,“隨我再出城,攻佛光寺,捕拿妖僧圓靜和山棚棚頭!”
晌午后,中岳各條山路上,都有身著黑袍或扎甲的防御兵,三五成群,手持武器,往佛光寺圍捕過來,沿路的樹叢里、長草中,還有溪巖后,不斷有落單、受傷的平盧軍邸士被抓出來,用繩索捆住,往東都城內押送。
佛光寺中,昨夜酣飲的圓靜和諸多山棚,還不明就里——先是門察滿身血跡,帶著十多名殘兵,沖到山門下,大喊東都有大變故,我等和節帥都被奸賊陷害,而今杜亞正發兵在后追捕云云。
山棚們聽到,原來他們當中有人當街刺殺了朝廷的中書侍郎,無不嚇得要命,便要奪路遁逃。
“逃得了嗎?為今只有隨老僧和門將軍一起殺出去,往深山里走。”圓靜虎目炯炯,胡須都要豎起來了。
“我們沒殺趙中郎,為何要替你等殉葬?”這時不少來聚會的山棚認為,這件事完全是平盧軍留后院所為,和他們沒關系。
結果還沒等東都防御兵趕來,佛光寺的庭院和樓閣下,山棚和平盧軍邸士便互相廝殺起來,混戰里門察肋部中箭,癱倒在鐘樓的角落處,站不起來,數十山棚吶喊圍過來,發箭如雨,居然把門察和身邊的邸士系數給射死了!
圓靜則取出根純銅的禪杖來,舞得如旋風般,打落無數箭矢,接著躍上土臺,接連毆斃數名山棚,最后被山棚拋來繩索牽翻,眾人一擁而上,將其捆得嚴嚴實實,便準備送出山門。
這時防御兵才入內,還沒等當面的山棚喊“無罪”,就不問青紅皂白,揮刀猛砍,倒霉的山棚半數被殺,另外半數也被捆住,哭聲震天。
接著防御兵在佛光寺后院,看到炭火、熟肉、酒囊,還有四散的金銀,便把所有人都押下了山,送東都宣笵坊河南府公廨里審訊推鞫。
當夜,公廨的牢獄中,杜亞身為河南尹發了狠,說次日務必給我審出個結果來,于是官吏獄卒們都使出渾身解數,嚴刑拷打,兩縣的山棚也好,留后院的邸士也罷,被打得是魂飛魄散,最后都忍受不了,連連求饒。
只有那圓靜,被吊起來猛毆,打得是口鼻冒血,但依舊不屈,張口大罵不休。
獄卒指著從佛光寺得來的金銀,問圓靜:此金銀為何人所給,又要贈給何人?
“老僧為綠林三十年,這些金銀全是為盜匪時劫來的。”圓靜大笑起來。
“為何要招聚山棚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