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宅上下全都轉向門的方向,哀哭聲更大。
手持兇禮書儀的高岳,一邁入進來,看到趙憬的神主牌,眼淚就流下來,呼了聲:“退翁吾友......”
宅第內外,見此無不動容灑淚。
接著高岳對苦主們一一致禮,告訴他們:“追封和謚號都下來了,曰‘仁簡’——殺身成仁曰仁,仕不躁進曰簡,可謂退翁一生的真實寫照。仆也得到圣主的許可,退翁諸子皆授予官職,每月繼續按中書侍郎俸祿,贍濟家用。圣主仍賜絹三百匹,錢百萬,鹽二百斛,用于葬儀所需。”
趙憬家人見朝廷如此豐厚榮耀的對待,無不感念皇帝和高岳,并求高岳為死難的趙中郎復仇。
“宰相于東都天街死難,此真正國恥也,岳決心繼承退翁的遺志,暫守中書侍郎之職,砥礪前行,除死方休。”高岳的話,重于九鼎,擲地有聲。
等到趙憬的棺槨被載運上車,登上少陵原,和朱泚的墳墓對面掘壙時,重新回到政事堂的高岳,正和陸贄商議著:“敬輿,我征伐淮西的這段時間,由你載筆金鑾殿。”
“然則......”陸贄表示自己對戎務的熟悉程度,遠不如對銓選和貢舉那樣深。
高岳便說,無論如何,朝堂內得有一位執政,以“載筆金鑾”的名義,輔(控)弼(制)住天子,順帶和樞密院、學士院相制衡,不然便會出現宸衷和前線互相抵觸、干擾的局面。
如此陸贄便明白,就應承下來,高岳還提醒說,軍事上你便托付給李吉甫,草詔方面即是韋執誼、衛次公,皇帝和樞密使由你直接應對,而三司國計交給杜黃裳即可。
安排妥當,夜晚時,高岳在宅第里賞月,云韶便拿了幾封書信來,說是都亭驛遞鋪從夏州那邊送抵的,“是退之的信。”高岳還感到奇怪,照理說趙憬遇刺這么大的事,他韓愈居然沒“大鳴大放”,當真是反常。
有意思的是,韓愈幾封信雖然書寫的日期不同,可卻是一次性送來的,可見他是經過深思熟慮,把不同內容的信件捆綁起來,呈給自己。
裁開首封信件,韓愈就在深刻反省自己,說以前對帝天教的行為,確實魯莽草率,現在他正兢兢業業治理長澤縣,看來韓愈的阿嫂沒在信中少教訓他。另外韓愈還向高岳保證,他對薛校書薛濤的好感,純乎是君子之愛,恪守禮節的,現在他正和薛濤以鴻雁形式往來,也談及婚嫁問題,薛濤倒也沒厭惡他的表示,于是韓愈就說,自己定要在縣令任上干出成績來,以求早日能在京城落腳,那時考慮終生大事,也不算晚。
韓愈的態度,讓高岳霎是滿意,便把此信交給妻子看。
第二封信,韓愈看來又按捺不住,對淮西戰局發表看法(他寫的時候,趙憬還沒遇刺),他說朝廷用兵方法不對,從每鎮每道抽三五千兵,混在一起,遠近不一,號令不協,互相推諉,很難發揮戰斗力,他主張征剿淮西,應以神威、神策禁軍,及定武、義寧、奉義這些“久戰邊軍”為主力,直攻蔡賊“要害”;而他鎮兵馬固守本界,防止蔡賊游走即可,另外陜虢、襄鄧、陳許有許多彪悍的山棚、土民,朝廷可稍微花點錢,把他們征募入軍,戰勝后又可就地遣散,并不會給朝廷造成沉重負擔。
“唔,退之的這番言論,雖有不切實際處,倒也不乏可采擷的地方。”高岳評價說。
不過看韓愈第三封信時,高岳卻覺得背脊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