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鋪展著整個汝南城的四通八至地圖,其上黑白棋子交錯,高岳對著它是目不轉睛,不斷在心中考量著戰局的變化。
現在軍事反倒是次要的,政治才是主要的。
他從來沒有過的,在圍攻汝南如此單純的戰斗里,摻雜了如此多的政治變數。
魏博和淄青打的是幫朝廷進剿的幌子,實則是來干擾破壞征討淮西的大局的:如果朝廷許諾他們加入戰場,那他們不但會索要大批的糧餉酒肉,還會隨意分割自己的指揮權力;若朝廷不同意他們,那么他們很可能會翻臉,和淮西站在統一戰線,破壞汴水漕運。
另外,宣武的李萬榮到底是什么態度,曖昧不清。現在宣武鎮光是喊著要治劉逸淮的罪,可軍隊依舊屯在臨潁,不但不聽調令,反倒半劫掠式地奪取從東都運來的補給,且四出危害陳許的鄉里,幾同匪徒。
皇帝?皇帝明顯又焦灼了,他渴望高岳能給自己個確定的答復。
各方各面,千絲萬縷,滿是牽一發動全身的復雜關系,簡直讓高岳難以喘氣。
他現在十分理解,為什么穿越前看革命戰爭題材的影片,統帥們守著電話機,對整個戰局的判斷,是反復斟酌,反復考量,一條行軍路線,一次兵員調動,一次戰術行動,無不牽動著他們的神經。個中滋味,局外觀眾很難理解,只有他們自己才能體味。
更何況我連條電話線都拉不起來。
這時候,兩名撞命郎走入進來,報告說,汴州軍城有封密信送來,文書機宜司已先拆閱過,確認可靠后,現在交于汲公過目。
高岳有些納悶,接過被機宜司朱筆圈過的信件,自里面抽出條絹紙來,居然是那個洛真寫來的。
“什么,吳少陽將吳少誠、董重質的首級暗中送到了宣武軍那里......李萬榮準備將其送到京師,搶先獻捷,并且逼迫朝堂宣布汝南戰事隨著吳少誠的死而終結,停止對淮西的征討。”高岳大驚失色。
接著便是極其的憤怒,“必須得想辦法,搞死宣武軍!”
多虧奇女子洛真及時通風報訊,現在那李萬榮的奏事官應該才走到鄭州地界。
于是高岳便喚來這個天下第二善走的人。
第一善走的是徐濠泗鎮將王智興,第二便是自己的仆人韋馱天。
高岳把親手寫的密信,塞入蠟丸里,交到韋馱天手中,“文書機宜司會給你長牒傳符,由此晝夜倍道,不要走東都的路,自襄城入鄧州,而后往西走商洛道到長安,務必要搶先一步,將此信送到輔興坊靈虛觀里,讓靈虛公主當即交到皇帝手中,切記切記。”
“怎么不交中書門下政事堂?”韋馱天問到。
“中書門下,耳目過雜,且此事前后,不得和任何人提及。”
“嗯......”韋馱天把蠟丸藏在發髻里,二話不說便離去了。
然后次日,高岳把河陽、義成兩軍的軍將喊來,“魏博和淄青兩鎮有所蠢動,你們不用再滯留在這汝南城下,可回防本鎮,只要東都和河陰周全,田緒和李師古必無可奈何,那么馬上打下汝南城,必有你兩軍的一份功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