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是我打造海船?”高岳讀到這里,大為不滿。
海船,那種載運千斛乃至萬斛的大船,造一艘多貴啊!
結果下面文字里,鄭絪立刻說,當然是你打造海船,你坐斷江淮富饒九州,兵精糧足,且朝廷本就著意由你出軍,協杜嶺南平蠻,怎么還好意思讓我個小而貧的福建觀察使出資造船?
“哼。”
于是高岳便展箋回信,云韶在一旁幫忙研墨。
初冬時,福州閩縣城的遞鋪,把高岳的信又送到鄭絪手中。
這時中原和北地應該落雪了吧?
而在福建的天氣卻依舊溫暖,鄭絪經常和妻子碧笙,帶著兩個孩子,及仆人劉景,沿理所縣城緣水而行,于瀕海處登高望遠,白日幢幢,碧波萬頃,氣象萬千,其實這段歲月,鄭絪覺得過得最為平靜安寧。
視事時,他就輕裝簡從,騎著匹馬,在福建各州的驛道上行走巡察,因各州間的水陸交通都不甚方便,于是鄭絪索性讓各州刺史各自關起門來治理百姓,務求清凈無為。
也就是最近有胡人海商,因船只遇險被救起,算是發生在境內的一件大事,鄭絪對之頗為禮遇,這胡人旅游一圈后,回來告訴鄭絪,閩地各處都有藏量豐富的礦,建、汀、福、漳有大批的銅銀及鐵、鉛坑,若是遣人開鑿,每年加深一丈的話,可采百年,每年得利可有二三十萬貫。
這才于鄭絪心中掀起陣波瀾。
此外,胡人還獻鄭絪兩樣東西,一是“鐵筒火油”,一是“火爆采礦法”,說都是從遙遠的西方傳來的。
“你所言的西方,可是西域更西處?”
那胡人大笑說,比西域可還要遠,不下萬里,行大海船的話也要滿年。
鐵筒火油,即可將一種大食產的火油封在筒中,用鐵箍之避免燒化,作戰時布設在船首,可噴火十丈遠,遇水其焰彌盛,焚敵舟船最為得力;
而火爆采礦法,則是用特殊方法,以火炙烤石崖礦脈,而后再開鑿,便松脆易掘,用來開采銅銀再好不過。
胡人說完,又呈現了圖紙給鄭絪,才乘船揚帆離去。
鄭絪將圖紙珍藏下來。
等到高岳來信,大致給鄭絪說了幾點,一是希望鄭絪在福建多采掘鍛冶白銀,隨即用于完稅和貿易;此外聽聞福建有官莊,蓄養大批水牛——你便讓商賈,驅趕水牛,托運銀錠,至浙東去交換稻種、織機還有印桌,再請求浙東商人,將牛和銀水運來揚州,我來用錢買。恰好我淮南,正缺牛和白銀。
還有,想和你商談下,淮南—宣潤—福建都立便錢質庫的事,這樣長期貿易只用楮幣便不成問題。
于是鄭絪就湊齊支商隊,驅趕著牛和白銀,翻越山路,前往浙東的括州,準備按照高岳所言的進行交易。
然則一個月后,噩耗傳來,鄭絪商隊在括州地界,忽然被鎮海軍的埭塘給攔住,然后非說他們是自小路偷運貿易的走私商,而后把牛和銀子全都罰沒。
鄭絪又驚又怒,便寫信給鎮海軍節度使李锜,要談判此事,將東西給奪還回來。
可李锜認為鄭絪不過閩中的一介觀察使,根本不予理睬。
那邊,李锜又在京口、金陵和蕪湖設稅場,對前往揚州貿易的商人橫征暴斂,埭程錢達到每貫一百文,整個鎮海商隊裹足不前。
“這個李锜,簡直是混賬!”揚州城的高岳大怒,他頓時明白這是個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