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子鎮的留后院處,王海朝還在逡巡猶豫時,門吏就忽然來報,高衛公的儀仗從蜀岡子城而來,已至院外二里處歇腳,即刻便到!
聽到這話,王海朝額頭上的汗瞬即冒出,批批地往下滲落:先前高岳在軍府里交給他的任務是盡快催促鎮海軍,把京口處的兩稅錢、鹽利和旨支米給送到揚州來,但高岳不可能不知道,他是留后院的知院官,是判度支裴延齡的人,如此安排,明顯表示高岳在“試探”他,而試探的結果,可能就會決定他宦途,不,是整個政治生涯的下場。
“若我不去督逋,衛國公畢然會置我于死地!”
“可若我前去督逋,那鎮海軍節度使李锜不從,我亦是死路一條!”
“就算李锜答應,可若錢、米、布帛、輕貨自京口來到揚州,高衛公將其扣住,不發漕運,朝廷追究下來,高衛公是動不得的,我則還是死路。”
來來去去,無數個血色的“死”字,在王海朝眼前飛來舞去,然后門吏一刻之間,便來三次傳報,王海朝耳朵里滿是高衛公“快到院門,請留后速去相迎”的話語,驚嚇程度堪比牛頭馬面來勾魂。
最后,日頭下,等到高岳下馬,站在留后院廨宇前,王海朝伏在地上,幾乎要癱瘓掉。
“王留后是什么出身?”入了廨宇后,高岳坐定,便如此問王海朝。
“雜流,雜流。因有些理財的才干,在楚州的參軍任上,被度支司勾留到揚子院中......掛了侍御史的憲銜......”王海朝臉色死灰,有氣無力。
“這些年,王留后做的還是不錯的。”高岳一說這話,王海朝頭頂宛若炸雷,他明白人生的大起大落,就在這彈指間決定,由是當即哭了出來,對高岳是長拜到底,指抓茵席,口中直喊“務求衛公體恤”。
沒多久,自己被滿面溫和的衛公扶起,“何須如此呢王留后,是不是對督逋京口有所顧慮?”
王海朝的牙齒和腿肚子都在抖動。
高岳坐回到床幾上,話語也變得很坦率:“留后但聽我的言語做事,其他的一概與你無關,等到塵埃落定后,你便遷轉去大郡為刺史,絕不食言。”
還沒等王海朝發問,高岳就讓身側的隨軍官,拿出數封書信來,也不避諱,給王海朝一一展示。
王海朝眼珠轉著。
這些書信都是什么人寫來的呢?
前浙西觀察使,現鎮海軍行軍司馬王緯。
前浙東觀察使,現越州刺史李若初。
前宣歙觀察使,現宣州刺史劉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