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毅軍如今每支幢隊都有塊“字板”,此乃是東南禪林和尚們最先發明的東西,被推廣到了軍伍抑或保甲村社當中。
士兵們抱著膝蓋,把操練用的武器、小旗安放在一側,都盯住字板不放。
年輕的武道生手指著字板,手中握著白堊泥做成的粉筆,寫下了很大的字,一兩行而已:
“西原蠻乃叛逆也。”
接著這武道生叫士卒們讀出來,隨即又對他們解釋說:
“西原蠻,在三十年前,就對道州百姓犯下滔天罪行。”
武道生便又在字板上寫下了元結的文章摘錄:
“癸卯歲西原賊入道州,焚燒殺掠,幾盡而去。明年,賊又攻永(州)破邵(州)。”
這下士兵們全都明白了,西原蠻不斷地攻破襲擾湖南、黔中的州郡,殺害掠奪同胞們的資產,所以那武道生又寫下“人胞物與”四個字,告訴士兵們,湖南的百姓也是我們的同胞,湖南百姓的資產也是我們的資產,現在他們被蠻僚屠殺搶劫,是我們身為軍人的恥辱。
“殺賊,救我同胞!”一名士兵當即攘臂高呼起來,其他士兵也無不憤激,全都應和不已。
“兒郎們,到時候去了嶺南西道,狠狠殺敵,別忘記你們全都是衛國公最優秀的射擊手、擲彈手!”接下來如此的呼聲不絕。
蜀岡高聳的子城軍衙中,高岳接到了王棲矅和柏良器的正式“借師函”,表示只要高岳點頭,他倆愿“卷甲棄壘,拱手俟命”,遂決心出動武毅軍,于是將郭再貞和明懷義兩員大將給喚來,“采石軍三千五百,駐屯地正對我和州歷陽;丹陽軍足有五千,更是在李锜軍門腹心之側。王、柏兩位將軍愿迎我武毅軍過江討逆,前線出擊,便交給你倆了。”
明懷義自然不在話下,然則郭再貞還有所猶豫,問朝廷怎么說。
高岳便徑自告訴他:“朝廷的消息,杜黃裳、陸贄、韓洄同日內被罷相,宣本道歸朝的使節,怕是已過了潼關,一旦到了揚州,本道便回天無術,整個幕府和武毅軍會毀于一旦。。”
郭再貞一愣,然后瞬即便說,此必是朝中有奸佞作梗,與李锜互為表里。
高岳點點頭,而后牽住兩人的手,哽咽著說,“對李琦的罪狀,宣潤各州刺史已經備好連奏書狀,自會向圣主和天下解釋清楚,可現在要繼續放縱李锜胡作非為,讓他成就羽翼,到時再加以征討可就難上加難了,所以出師決不可猶豫。本道與你等同命,此事若成,杜黃裳、陸贄等賢良便能昭雪;若不成,這天下此后便是豺狼當道的局面了。”
兩員大將當即表態,郭再貞指揮步兵,明懷義指揮騎兵,即刻至歷陽港登船,于王棲矅的接應下,兵臨石頭城下。
這時高岳頷首,然后對他們面授機宜:
至石頭城不須攻堅,先選一便利地形筑壘,那京口和石頭城相距不過二百里,互為犄角,李锜不敢怠慢,必然會來爭石頭城,屆時明懷義領騎兵埋伏,對其進行邀擊劫殺,丹陽軍兵馬使柏良器會策應我軍的。
“阿爹,出動三千武毅軍便夠了嗎?”明懷義稍微有點擔心軍力。
高岳笑著說足矣:
武毅軍大部分是久經殺陣的精銳,且先前三個月始終在操練,技藝精熟,而鎮海軍自韓晉公遇害后,分分合合,李锜到任后又肆意克扣盤剝軍隊衣糧,導致戰備松弛,操練生疏,此我方一勝也;
武毅軍左中右三軍,密不可分,整齊劃一,如臂使指,且有炮銃鐵騎配備,戰術嶄新,而那李锜還在迷信什么挽硬、蕃胡,糾合的不過群江洋亡命而已,早已落后時代,此我方二勝也;
淮南蔡、光、壽、廬、舒、和五州自去年打畫經界成功以來,收入大增,所收的斛斗米增加三十多萬石,所收布帛現錢增加了近二十五萬貫,百姓士兵商旅都無困苦之虞,而李锜軍隊內部外院郎君、四院子弟、牙軍、外鎮軍、州團結間矛盾重重,互相怨恨敵視,又有茶梟、鹽寇作亂,可謂人心喪盡,此我方三勝也。
以我方的三勝,對李琦的三劣,自當無往不利,如石擊卵,勢如劈竹。
聽到節帥如此分析,郭再貞和明懷義如醍醐灌頂,精神抖擻地領命而去。
入夜后,揚州官河南口處的武毅左軍的營壘里忽然號角聲連起,前十個營的營將,都接到三衙的文書機宜送來的“密文”,里面的內容便是:
當夜開撥,目的地為揚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