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塘西的山坡上,高岳以手指麾:“敵人若以蠻牌往前,我軍則以長矟對之;若敵人以長镩居前,我軍則以炮銃擾亂之;再以重甲戰士,環復接戰交鋒,消耗敵人斗志體力。”
此刻,太陽慢慢升起,整個陷塘的戰場縱橫各有十幾里,四面都環繞封閉如城墻的山峰和溪洞,唐軍一萬數千,分為左中右,列犄角拒戰的陣勢;黃洞蠻兵四萬,則分為前中后三陣,每陣相距半里之地,用斥候傳遞主帥消息。
武毅軍的戰士,著鎖子連環甲,外蒙黑色棉布罩袍,望去如同烏云滿崗。
黃洞蠻的第一陣,全是百戰精銳,持綿密堅硬的蠻牌(藤盾),其后則是數不清的長镩和梭鏢,統一著赭紅色的桂布戰袍,矮小靈活,面目猙獰,望之若赤炎卷地。
洞蠻的陣后處,黃少卿命各大王的子弟妻女,吶喊著將精美的大銅鼓給懸起,接著用金銀制就的鼓槌擊響,雄壯沉厚的鼓聲,即刻震撼著整個陷塘的戰場。
“杜佑的追兵怕就在我身后,此戰有進無退,有敵無我,殺盡眼前唐兵,重奪昆侖關,重奪邕管城!”
接著黃少卿的怒吼,就被唐軍陣地前沿虎踞炮的嘶吼聲給掩蓋下去。
武毅軍的神雷銃手,按照交錯棋盤式的位置,四人一組,排成了“極限速射”的隊型:一人半跪在前架起短鏜,握銃發射,一人于其后替手遞送新銃,一人用搠杖清理發射過的火銃膛內,還有一人裝藥塞彈丸,四人共三支火銃,兩支輪番裝填擊發,還有一支在側備用。
對壘線上,武毅各軍都有數百火銃輪番速射,銃口的煙火先是一點點,接著霹靂聲越來越強烈,煙火聯結為了煙霧,彌漫翻涌。
密密麻麻手持長镩往前走的洞蠻士兵,被水潑般的虎踞炮和神雷銃的彈丸擊中,尖利的镩頭被擊飛,長桿被擊斷,軀體被打中往后仰身、翻滾,死傷者噴濺鮮血,冒出鉛丸的青煙倒下,其余人咬著牙,繼續往前艱難挺進。
二三十步內,其后的蠻兵們吶喊,將手中梭鏢奮力擲出,瞬間梭鏢遮蔽半空,翠羽做的尾巴劃著無數殘影,伴隨著無數熏毒的銅簇,鉆入到硝煙迷霧里,在身著皮甲的神雷銃手上,綻放著朵朵鮮血之花:大部分人是受傷,在喪卻戰斗力后自動舍棄火銃,爬到后側草地里伏低,使用解藥丸自救:俚僚人的梭鏢和箭簇都涂抹過劇毒,不過高岳曾從當時擔任桂管經略使的劉晏那里取得過解藥,在出征前集中維揚的醫師大舉制造,現在可算派上用場了。
其他銃手接替而上,仍然保持了急速的射擊。
但這也就是一輪而已,銃手迅捷退后,武毅軍后陣的長矟悉數擺平,往前。
蠻兵的長镩,和唐兵的長矟,在橫截面長達數里的戰線上,咬合絞纏,對刺起來。
在后督戰的高岳望到,前線里搖著小旗的幢隊頭,許多是年輕的武道生,表現都非常勇敢,可傷亡也非常大。
半個時辰后,兩軍的戰線稍微松開,像兩面退潮的海洋,露出長而狹窄的陸地。
此刻唐軍最前的幢隊隊頭,已經傷亡近半,很多幢隊由隊佐接替。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唐軍的戰線就像是鐵壁般,毫無松動跡象。
且無甲或輕甲的蠻兵,拼刺時傷亡更重,滿地都是凋殘的赤紅色,那是尸體戰袍的顏色。
而后,武毅軍和黃洞蠻又交鋒五六個回合,陣勢還是沒有半點松懈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