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書門下宰相會食時,鄭絪遲遲疑疑,心思不定地吃了幾口菜后,就把食箸擱在青灰色陶瓷的小盅上,然后就出神,好像在猶豫著什么。
其他三位宰相都呆了,這種情景對鄭絪來說簡直罕見,平日里他都是簡迅有力,吃七分飽后就坐定消食的。
“文明,是否有什么想法,不妨說出來,大家一同參詳?”杜黃裳關切地詢問。
“關于安南都護的人選,到底是朝廷派遣出去,還是由杜佑幕府自己南選,這不單單是個簡單的小爭論,仆覺得如今國家朝堂,確實該到了‘定國是’的地步了。”這話從鄭絪口中說出,眾人不由得驚愕。
其實鄭絪心中在流淚,他覺得自己已被綁上了其他人的戰車,漸行漸遠,以后歷史評論中,他還會不會是大唐的忠臣?
定國是,就是要在劇烈變化的局勢前,盡快繼續革新體制,提出新的大政方針,來保持國家的政治力領導,不然這國家就真的有分崩離析的危險。
“這非是為某人,乃是為了天下。”鄭絪這樣定論,“如不能盡早議定國是,一味被動消極,只求小康,那便是對元元眾生的罪責。”
說完這些后,鄭絪反倒輕松起來。
對此杜黃裳、陸贄和韓洄,都深表贊同。
他們不會讓鄭絪一個人來肩扛的,“政事堂,就是政府,毫無疑問地是議定國是的所在,我等豈能尸位素餐,甘于當坐堂的無字碑?現在封禪、封建正是陛下和節帥爭執的焦點所在,也是政事堂諸宰相居中仲裁的機遇所在。”杜黃裳和陸贄說,鄭文明但有方策,直言無妨。
“我有位友人,才學是極高的,他對這場爭論有獨到見解,那便是......”鄭絪無師自通,開啟了“無中生友”的技能,然后和諸位說了起來。
結果引起了很熱烈的討論、修正補充,使得這次堂食幾乎延續了足足一個半時辰。
“先發,還是后發?”結束后,杜黃裳就如此問到,意思是我們宰相先來,還是最后判定局面。
陸贄摸著胡須想了會兒,就沉聲道,“莫如后發。”
其他人也都同意,達成默契。
先發的,是被動的皇帝。
半月后,嶺南的快馬馳來,杜佑表示安南都護府不可闕位太久,已直接讓兵馬使張舟為新的都護,請朝廷授予張舟檢校御史中丞的官銜。
另外還有幾頭俘獲的大象,馬上會送到京師來。
“混賬......”皇帝氣得渾身顫抖。
這杜佑,等于是自辟官吏、**一方了。
皇帝沒辦法,回去后想到柳宗元,便讓人去少陽院,去知會太子,即刻讓柳起復,為禮部頭司員外郎兼集賢院學士,在輿論陣地上先發起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