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本姓俞,還有……洛真確是妾身本名。”然后洛真就又低頭笑起來,微聲對高岳說,“太師肯讓董相公為妾身脫籍,一言九鼎便已足夠,感恩不盡,贖身錢洛真自己有……其實明將軍來找過妾身,妾身就什么都明白,太師為國為民清儉如此,我俞洛真,不,妾身又豈能自居身價,要這個要那個,所以妾身便把歷年積蓄取出些來,自己支給了贖身錢。”
高岳頓時臉都漲紅,然后心中惱火,這個小明……公開爆我的短處。
“可,贖身錢足有三千興元銀寶呢!”
“妾身淪落街巷曲里這幾年,私蓄折換,大約也有四五千銀寶的樣子,說實話爆炭和些女弟女兄們,都是妾身在養,所以出里時,妾身先給爆炭五百銀寶數目,并承諾每年都給她五十銀寶,于汴州西里養老即可,太師不必擔心。”
高岳抹抹額頭上的汗,心想洛真再不出里,那便只有一個結果:再過三年,她能把整個汴州西里全買下來!
不,不對!
高岳又羞慚起來,那我堂堂一品太子太師,不成了“妙客”了?
唐朝倡女用私蓄侍養的男子,統統被稱為妙客。
唉,現在還想這個,簡直就是對洛真的侮辱。
高岳拍拍臉頰,清醒過來。
可洛真接下來的言語,更讓高岳幾乎嘔血,“太師家中態勢,明將軍也掏心掏肺,告誡了些許,請太師安心,妾身會好好侍奉夫人的,也會禮敬芝蕙女兄,既能照顧太師征伐時的起居(原本是芝蕙擔負此責任,可現在芝蕙執掌家計事務繁劇,所以高岳出外,都是韋馱天在照顧),也絕不會讓夫人有善妒的不好名聲。”
“可,既然洛真你有如此多的錢貨,為何不自己出里?”
“出里容易,然找到值得托付的男子,卻太難了。洛真自小因家境貧寒,父母雙亡,孤立無援,為汴州游手捕獵,誤入西里處,都知們教我們學藝時,一面給我們錦衣玉食,養就我們無法自甘貧苦的習氣,一面見我們微有退怠意時,便備加鞭撻。我們就是這樣,存活在世上的,既回不到過去,大部分人也見不到將來……”言畢,洛真伸出了如雪的胳膊,上面還殘留著一小道疤痕,已成淡淡的紫色,“所以很早時,我就在想著,靠自己的力量,救自己也救女兄女弟。不過以妾身的眼光,先前劉玄佐、劉士寧輩,其后的李萬榮、劉逸淮、韓弘輩,全不過是粗鄙武夫耳,至于其余文士,更不足掛齒,只有太師……”
“我文武皆不精通,也沒有什么過人之處。”不知咋地,高岳在洛真前,絕不敢吹噓。
“不,那時在河陰院,大河莽莽,太師請妾身為三軍將士歌舞一闕時,妾身就清楚,太師才是真真正正將妾身當作人來看待的,而不是褻玩的對象。”
入夜,宅院滿是寂靜,墻壁四周,撞命郎們舉著火把,來回巡視,絕不敢有任何懈怠。
正寢處,蜜燭洞洞,洛真很乖巧地蜷縮在高岳的懷抱里,備嘗歡愉滋味后,滿是水波的眼神盯住有些疲憊的高岳,有些撒嬌地說:“可否呼太師為高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