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自己的執念,放下自己的抱負,放下舊怨恩仇,放下所有的警惕和機敏,心甘情愿的做一個被情愛沖昏頭腦的蠢女人,放肆的享受他的包庇縱容,貪婪的彌補自己。
可是我的夢突然就醒了,一睜眼,什么都沒有了,我的少年成了我長命百歲都重逢不了的人,我還是戰功赫赫的軍侯,是殺人如麻的軍侯,卻再也不是阿鯉,那個喚我阿鯉的人,我再也見不到了。”
她閉著眼,緩緩訴說著,不經意間,滴落的眼淚已經將衣裳打濕,鼻音微重,偶爾無法壓制的哭腔溢出,讓人心疼的不行。
所有人都看著她,安靜的聽著她說,沒人插嘴詢問,女眷已經紅了眼圈。
“以前,我總想,余生雖長,我必定也是孤寡之人,一個人活著,再一個人死去,葬入大地亦是一個人,結果,上天非要捉弄我,在我以為可以成為一雙人的時候,突然間就將我打回原形。
我從來不怕不曾擁有,可我怕極了擁有之后猝然失去,我想過不計后果的留在夢里,可我做不到,摯愛之人與畢生心愿相比,我無法抉擇,我還是做了那個負心人。
曾經,我以為自己必定不會將自己唾手可得的東西讓出去,可我錯了,不管我找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都會存有私心,我怕他消失,怕他因為我而無法出現。”
她咬著牙,淚如泉涌:“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希望有人能代替我陪著他照顧他,可我找不到人代替他,我見過那么多厲害的大英雄,竟然將一顆心丟給了個少年,真蠢。”
她哭了,哭著強笑,哭著自嘲。
他們依舊安靜,沒人嘲笑她,也沒人離去。
心里甚至有些同情,他們從未見過嬴黎落淚哭泣,她的倔強堅強,太容易讓人忘記她也不過是個女孩子。
冷清的雪夜,煙火再次炸開,城樓之上鐘聲敲響,音傳百里,孩子們鬧哄哄的大叫著迎接新年,鞭炮聲噼里啪啦的響起。
她夢醒了這么久,如今,才是大周二年。
鐘聲里,歡笑里,嬴黎閉著眼睛將自己遠遠的與這些隔絕開來。
縱使身居高位,縱使青史留名,她始終都是一個人。
所有對她好的人,都只是劃過她歲月的流星,一時溫暖,一直遺憾。
記憶里的長街明燈萬千,記憶里的鄴城歌舞升平,記憶里的人笑意溫暖,會拿著點心勾搭她,會將她攬進懷里,會小心翼翼的在她嘴角糾纏...
一夜宿醉,嬴黎頭疼欲裂,揉著腦袋從被窩里鉆出來,腹中空空讓她一陣惡心,察覺是夢后,巨大的失落將她包圍,拉起被子蒙住頭,恨不得繼續做夢。
“家主醒了。”
丫鬟拿了干凈衣裳過來,蹲下來伺候她穿衣洗漱。
嬴黎懊惱的掀開被子,心里的失落難過更甚,憂郁了一會兒才起身收拾。
收拾好溜達著去前院,孩子們又來了,一個個根本不怕冷,嘻嘻哈哈的在院子里玩老鷹捉小雞。
趙氏與嬴肅的夫人齊氏在廊下說話,發現嬴黎來了,趕忙見禮:“家主起來了。”
“孩子們吵鬧,可是吵到家主了?”
嬴黎擺擺手:“沒有,我就是出來走走,嘶~我的頭好疼,那酒糟酪的后勁可真大。”
趙氏笑了:“家主吃了不少,醉的也早,剛過子時就睡著了。”
“我沒耍酒瘋吧。”嬴黎揉著頭:“我記得自己絮絮叨叨的像個老太婆一樣說了好多話,現在嗓子都是疼的。”
她們倆互看了一眼,默契搖頭:“不過是些酒后胡言罷了,不妨事的。”
“那就好。”嬴黎站了站,問道:“老白和書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