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在轎子里睡上一覺,哪怕外面鼓樂喧天。
她仗著年青人的體質,原本以為自己會有一夜的興奮或推想,于歸之喜全是悲傷,這個倒不一定,尋到良人的姑娘們還是會有興奮勁兒,而婆家的日子就在眼前,中夜推想也屬正常。
但是她走入轎內以后,著實的吃了一驚,她能感到轎簾放下來后,這個空間里還有人在,一個謙卑的嗓音柔聲道:“我為夫人取下蓋頭,就好睡了。”
甜美之聲帶著年紀上獨有的稚嫩,元秀也清楚記得喜娘沒有跟進轎內,一雙手臂為她取下蓋頭時,元秀還在發怔,幾曾轎子里還呆得住第二個人?
這位新集里讀書的姑娘,管得了家,對得上讀書,但是視線終歸在新集這樣小鎮上,在今晚她走進八抬大轎以前,她不知道里面的寬敞。
本省的牛大人能坐八抬大轎,但是元秀安排飲食招呼他和本省官員時,沒有想過出門看看傳聞中的八抬大轎。
元慧和婷姐最有可能亂跑,也屬于好奇心旺盛,張口就能發問十萬個為什么,但是讀書限制她們的主要鐘點,等到她們放學,不是著急在集市上買東西,就是牛大人也許離開。
八抬大轎里相當于小房間,里面站得下一個家人,有人可能要說重量不就增加了嗎?有八個轎夫,別說抬兩個人,再加兩箱行李也成。
轎身兩邊照例有窗戶,有朦朧的竹簾擋住,燭光之下帶著細膩,仿佛玉質的底子,元秀來不及細看,她的眼神被說話的人吸引住,這是一個身量兒初初長成的丫頭,她哈著腰,說不好年紀是十歲還是十二歲,她的腳下踩著小杌子,這樣就能伸直手臂取蓋頭。
此時她帶著小心疊著蓋頭,打開幾上匣子,把蓋頭存放進去。
元秀又是一愣,這轎里還有小幾呢,上面擺放著一套大紅喜字的茶具,圓滾滾瓷碗上喜字放著光澤。
不等她說什么,丫頭伶俐的倒碗茶,雙手送上來,燭光下半低半仰的面容上晶瑩白凈,笑瞇瞇道:“夫人吃茶,我滴了薄荷露,吃一口就涼快。”
南陽侯府的燕燕也好,馮氏也好,直到今天也被稱為世子奶奶,這是欒景沒有官職的緣故,元秀離成親沒有幾天,云展迎親時這樣稱呼,轎里的丫頭也這樣稱呼,雖然稱呼早了,但是也錯不到哪里。
遲早,是這樣的稱呼。
還沒有進婆家,富貴和權勢再次迫人而來,元秀不由自主的接住茶。
她也是渴的。
早就知道行程的元秀,不是燕燕出門后,在這段百里的距離里住上一夜,這中間有三個集鎮,平均三十多里有一個,和新集相比規模小些,南陽侯府拿得出趕夜路的人力物力,南陽侯父子拿不出熬夜精力。
讓欒景吃花酒熬上一夜,他還年青倒是還行。
護國公府不想中途停留,白天趕百里路到新集,夜晚趕百里路上船,日夜行走兩百里對他們來說不在話下,父子都坐衙門,但都算武將官職,也都有對應得上官職的好身體。
還有一個原因是,這百里路中間的集鎮,都不符合國公府和公主府的要求,世子的親事不能草草,一百里的距離在馬上不算太多,干脆的出元家直奔碼頭,也就趕上一夜沒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