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寧等人走入店鋪,周圍鄰居的燈籠點起,錯雜細碎的燭光照在只留一扇的門板上,像恍如隔世,黑暗里也很有家的感覺,賀寧的后悔沉重浮出,綠竹是他聰明大過越哥而搶來的妻,燕燕和元秀是他的好姐妹,祁越宋瀚是他的好兄弟,他差點就毀掉自己。
想著這科不中倒還能排解,毀掉自己日子就承擔不起,穿過店鋪走到能看到正廳的地方,燭光打出大片黑色的影子,賀寧像被定住那樣呆立原地。
他看到元老太爺這個長輩,這令他無地自容,這些日子里為青萍的神魂顛倒如果還有根須留在體內,那么化作一聲脆響爆得干干凈凈,賀寧徹底的被自己羞恥感清洗了一番,和白天的后悔相比,這算第二次的清洗自己。
他回想起進京前的心思,他到京里來為的是功名和前程,不是為救助誰家的嬌嬌女。
他急急的撩衣角,半彎身子到正廳里,筆直跪了下來。
元連笑出一聲,向元老太爺道:“寧哥這是知道錯了,”燕燕綠竹元秀則齊齊發出:“哼!”元運瞅了她們一眼,眸光里有不贊成。
元老太爺須著胡須語重心長:“寧哥啊,今天上午我本來也是來的,老汪讓我過去說話,原來他把你們春闈的卷子和殿試的卷子都調出來,上面有考官評語,我抄了下來你自己看吧。”
鄭留根走上前來,從書包里取出一卷紙張,打開來分別給在這一科落第的人送過去。
上面有名字不會出錯,賀寧到手的那一張就是他的原考卷,上半張寫著春闈的評語,考官認為他文章四平八穩,當是個穩重的秀才,評道:棟梁之材不必飛揚,泰山之重不求跳脫。舉薦他為春闈第十。
殿試考卷的評語上,考官每句都重復一遍他的原句,句句怒斥雷霆:寒窗豈非攻讀乎?涵養之道為重者之重。論國事之飛揚,論世事之跳脫。直接打了一個駁字。
賀寧淚珠滾滾,下場出來的人會把草稿帶出來,如果中了的話未免得意的請人觀看,如果失意也方便請高明的先生尋找原因,他殿試出來的那天,元老太爺還在秀姐喜船上,他把草稿拿到云展書房里,請書房里有名的先生們觀看。
他志得意滿等著夸獎,以為自己春闈第十的名次,想當然在二甲里,只是二甲的名次不好預判。
先生們看完一言不發,接著又看別人的草稿,賀寧繼續志得意滿,還有對方也許嫉妒自己高才的想法,不評也罷,等到放榜自然有個高下出來,他和喬又楠、白零又出城游玩去了,然后他就落榜了,等到秀姐成親后,也羞于把草稿拿給元老太爺請教。
他內心也許是知道原因的,這些隨意評論國事時事的評論,就是平時他、喬又楠、白零說出來的談論,少年們不見得不愛國,但是嘴里說出來清一色的沒有證據又飛揚跳脫。
考官們眼睛尖,哪怕殿試考卷上有所措詞,也看出賀寧的問題在哪里。
雙手捧住這抄出來的考官評語,賀寧嗚咽的哭得很是傷心,他哭了足足一刻鐘,向元老太爺帶淚保證:“是,以后再也不敢了,下一科當收心斂性,先把功名大事安頓下來。”
進京?
是讓你左手功名右手美人的嗎?
這樣的天才每朝都有,可不見得是你寧哥。
元老太爺讓他起來,賀寧又一一的向元連、元運、祁西這三個長輩行禮,元連微笑讓他下科當心,元運卻安慰他:“寧哥不要放在心上,這是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