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好抱歉的。”
沈長安聳了聳肩,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但他眼底那抹近乎絕望的神色卻顯露無遺。
“怨不得其他任何人,只怨我自己。”
風吹開半掩的窗,沈長安抬眼望去,落日余暉映入眼底,殘陽如血,濃艷凝重。
“他死于執念。”
死于他的執念,亦死于我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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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漸離被冷風吹到頭疼,這才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從無盡回憶中抽身出來。
此時已是深夜,朦朧的月消失不見,濃墨一樣的蒼穹上連一絲星光都看不到,想來明日會是個糟糕的天氣。
高漸離回頭,入目的便是蓋聶那雙低垂著的眉頭微微皺起的眼。
“你在看什么?”
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去,高漸離發現對方在看的是自己的手。
撫在琴弦的的五指纖細修長,白皙如玉,骨節分明,但因連日來的操勞和握劍使得上面有著不少的細碎傷口,手背之上更是有著一道細長的、被羽刃切割開來的傷口。
“你的手……很適合撫琴。”
——或許從來就不適合握劍殺人。
蓋聶頓了頓,生生把后半句咽進肚里。
他知道,如果后半句出了口,那短時間內自己就別想再得到對方的好臉色了。
“多謝……?”
高漸離欲言又止,顯然是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本就生的漂亮,年紀輕輕就成為了聞名七國的琴師,一手劍法也頗為驚艷,自然而然,這江湖間,這天下間,不少懷揣著猥瑣輕視之情的人就湊了過來,或以利益想誘,或以武力想逼迫,或以魅語相討好,見得多人,也就沒感覺了。
以前有荊軻在,總是替自己解圍,后來荊軻不在了,就干脆舉起水寒劍替自己解圍。
輕瞥了一眼蓋聶,高漸離抿了抿唇。
鬼谷弟子,縱橫之一,天下劍圣,想必是位正人君子吧……
驀然,高漸離想到了什么,搖了搖頭輕聲笑了。
也是,若蓋聶不是正人君子,那以沈長安的放浪性格恐怕早就被——
“在想什么?”
“我……”
高漸離頓了頓,他自然是不能把心中真實所想全盤托出,所以他去掉了前面的字,又截去了后面的字,最后出口的,便只剩三個字了。
“沈長安。”
這也……不算說謊。
心中所念所想,可不就是沈長安嗎?
聽到這個名字,蓋聶心中的疑慮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憂愁擔心。
自沈長安跟盜跖前往天星會,蓋聶心中不詳的預感愈發加深,而很快,就傳來了天明少羽的行蹤暴露被秦兵追捕的消息,好不容易在張良的安排下解決了兩人的危境,沈長安那邊又出了問題。
蓋聶知道江湖上那些關于秦國將軍楊端和與止非劍主的流言蜚語,但他并未太過在意。
與秦王相伴了二十年,他結識了不少朝堂內外之人,楊端和亦在其中。
楊端和在軍中名望不高,也沒有太多顯眼的戰績,但為人處事極為優秀,是位深藏不露的大才之人,而在當今王、蒙兩家相爭,其他人紛紛擇邊而站時,楊端和獨善其身不與任何一方交好,甚至還在這種處境下與各方勢力周旋的游刃有余,著實讓人驚嘆。
王離為了拉攏楊端和,刻意散播流言說自己與人關系甚好,但這種事卻騙不了明眼人,例如蓋聶。
若止非劍當真是楊端和贈予沈長安的,那也沒什么可擔心的,說不定對方真的就只是見人如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