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光看臉上滑不溜秋的笑容便知是個行商老炮,穿了老煙色的長緞褂子,身上還斜挎了個灰藍布的褡褳。
他帶進來的主顧是女的。
那女的是個半老不老的婦人,約有四五十歲,圓臉闊口,腦后梳著圓髻,簡陋地插著個長柄銀笄,略略有些臃腫的身上穿了老茄色的夏涼布長褂子。穿的樸實不華,站在那里卻是從從容容,一看便帶著大家管事媽媽的氣度。
人牙子依照慣例一面像主顧展示著他標志性的油滑笑容一邊熱情地夸耀著自己的貨物:“媽媽您看看我這兩個丫頭,那可都是一等的,您看看哈…”
邊說著邊一把拉過來她們倆給買家相看:“環肥燕瘦,各有千秋,您把哪個買家去都不虧,要是兩個您都要,我還能給您優惠,那您可劃算透了…”
古山妮兒和柏云泊這幾天的衛生狀況屬實欠佳,僅靠著送進來喝的水勻出來一些簡單清潔手臉身體,把那些奇怪的胭脂水粉都洗去了。衣服可就沒有換洗的了,七八天就穿著這一套等著今天亮相兒。
所以她們倆往地中間一站,女主顧肅整的臉上眉頭可就皺起來了。
咱們先說那古山妮兒,這丫頭心大,吃了好幾天的干饃肉條也沒咋掉膘兒,依然的敦實粗壯。就是形象不大妥當,一頭亂發跟雞窩似的,她的審美又偏執,柏云泊都勸不住,那朵紅花固執地簪在了發間,再加上那身皺巴巴的花紅柳綠的衣裳,不單是外表丑得沒邊兒,還怎么看怎么有種這閨女精神智力雙雙不好的感覺。
那柏云泊就更慘了,蓬頭素面,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這幾天失去內力的惶恐以及對展珂的思念還有對未來的擔憂,折磨得她的體重飛速的下降,紫衫紅褲在身上晃晃蕩蕩的,一身衣服被她穿得跟偷來的似的。
再加上是人生中第一次被賣,她也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好,只能勾個頭站在那里跟犯了錯誤的正等著被處分的賊似的,更是憑添了幾分畏縮又猥瑣的氣質。
還得說這人牙子見多識廣又博學多才,還能對著她們倆這種形象吹出來“環肥燕瘦”這種彩虹屁,估計在他面前放坨狗屎,他也能眛著良心給你夸成狗頭金。
夸的再好,那女主顧的豎著的眉毛也直接表達了對貨物的不滿意。
只是那老胡是莊子里很信得過的買賣商戶,家里的丫頭們十之**都是經了老胡的手,這次她出來例行采買,這家伙又特特跑過去和她說有便宜好貨在手,所以便擠時間跟出來瞧瞧。
她看了又看,自然免不了一番橫挑鼻子豎挑眼地真實表達自己對這倆貨的看不上眼:“胡老板,您手里還有別的丫頭沒有我來瞧瞧,這兩個丫頭的品相老身可是看不入眼…”
“大姐,”人牙子老胡忙道:“不知您買這丫頭做啥使喚,您看看這個…”
老胡把古山妮兒往前推了一步,矬子里拔大個兒,兩下一比較,他先可比較好賣的忽悠:“這丫頭長得多敦實,就這身板子您說您是要灑掃庭院還是擔水砍柴,這丫頭都干得來!一把子力氣大的很,干粗活一個能頂仨…”
邊說邊手上加了把勁兒,把古山妮兒厚實的脊背拍得啪啪作響。
古山妮兒也很爭氣地站得底盤沉穩,八風不動。
這一番話著實凸顯了古山妮兒的優點,女主顧的口風里就有了幾分松動:“這個丫頭壯實是挺壯實,就是長得太不朝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