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川久作震驚了,他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從未見過的意志,那是一種強大直接,沒有多余借口和理由的強烈動機。
王思言來到周銘身邊,關切道:“沒事吧?”
她手里拿了一桿槍,那是之前某位咒術師的武器,具體等級未知,但應該能對源賴光造成一點傷害。
“我待會會用這個長矛偷襲他,到時候你就抓住破綻,攻擊他!”
“嗯。”
周銘點了點頭,摘下帽子探了探帽檐上的灰塵,重新戴上。
他走出廢墟。
源賴光撐著刀柄,站了起來。
他的兩個眼眶,一個血肉模糊,一個燃著金火。
周銘看向對方,后背一涼,疲憊的精神像是被某種尖銳的東西刺激了一下,瞬間清醒。
重傷的源賴光,渾身散發出一個攝人的強悍氣息,他健壯的肉體上留有多處刀痕,其中胸口一道痕跡最深——那是周銘留下的。
源賴光看到了周銘,低下頭,看向手中還在燃燒的童子切安綱,痛苦、絕望、后悔、頓悟、愧疚、不甘……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深邃的目光在短短的時間內,回顧了自己的整個人生。
終于,他像是下定了決心,緩緩站直,將童子切從單手持握,變成雙手持握。
這把燃燒著詭異妖火的天下五劍,被源賴光微微舉起,擺出了完美無缺的戰斗架勢。
可攻可受,穩如山岳,又如止水一般的起手式。
那把妖刀上的火焰緩緩熄滅了,詭異的妖火回縮到了刀的內部,讓童子切的刀身散發出一種微弱的,橘黃色的微光。
此時此刻,源賴光身受重傷,但周銘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數倍于之前的危險氣息,就仿佛之前在庭院中和人決斗的源賴光又回來了,進入到了這個妖魔般強悍的肉身之內!
他不再是野獸,而是一名武士。
周銘跨過傾斜的橫木,走出倒塌的廢墟,一只手握緊大劍的劍柄,另一只手垂落腿邊,隨時準備拿出火槍。
他微微抬頭,視線從三角帽的邊緣射向袁芳,和源賴光遙遙對視。
看到對方的眼神,周銘放棄了偷襲的念頭。
“你后悔了。”周銘沉聲道。
這個頭頂雙角,渾身赤紅,腰圍裙甲的妖魔,此刻像一名武士一樣舉刀端正站立,神情肅穆。
他嚴肅的姿態,看起來勇武且高傲,但周圍燃燒的村莊和村民的哀嚎,讓他顯得如此可悲。
毫無疑問,他的尊嚴已經被他自己徹底丟棄,完完全全地喪失殆盡。
即使幡然醒悟,所有珍視的東西,也已經被他親手毀滅。
現在他舉刀的樣子,只是最后一層可有可無……自欺欺人的掩飾。
想說的所有話語,都已經凝聚在這莊嚴的動作之中,現在他不是妖魔了,只是犯下大錯,造下彌天罪孽的源賴光——那個曾經聞名天下的大將的名字,此刻已然污濁不堪。
源賴光嗓音沙啞:“這個世界上,有太多自以為是的人,我也是其中之一。”
“不算晚。”周銘說。
“無關緊要,我只是看清了自己而已。”源賴光似是在嘆息一般,末尾好像發出一聲無奈的輕笑,“她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