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衣說過，無憑無據想讓爺爺和爸爸承認之前做過缺德事，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這不僅僅是個試探，或許他希望江川能把底牌亮出來，干脆挑明了談判，給些錢打發走算了。
說白了還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差不多等于在說：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提條件吧，咱們把帳結了。
如果是兩個月前，這或許有效，江川的事業卡在錢上，有些事馬馬虎虎也就過去了，并不愿意在這件事上糾纏不清。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對小林家的傲慢開始介意，看小林征一郎也是越來越討厭。
當然也是有了別的動機，于是不知不覺地為自己的行為尋找合理性。
真衣瞟了江川一眼，有些緊張起來，如果他這時候主動提起信托的事，以她對爺爺的了解，很可能會順勢快刀斬亂麻，將這事體面地了結。
江川搖搖頭：“據我奶奶說，我們小野寺家在小松有些地產，曾祖父和祖父都是畫家，有不少字畫收藏，但我八十年代才回到曰本，外公在我九歲時就去世了，許多事好像湮沒在歷史中，有些弄不清楚了。”
他說得頭頭是道，最終卻說弄不清了。
真衣接話道：“那太遺憾了，現在小松城市化很成熟，如果留到現在價值不菲。”
江川苦笑道：“作為一個畫家，其實我更在意字畫，據我奶奶說有不少中國與曰本名家的作品，齊白石、吳昌碩、張大千、溥心畬等等，這些是無價的。”
他振奮了一下精神，看著小林征一郎和他的禿頂：“我還年輕，或許哪天就看到這些作品再次面世，也就能順藤摸瓜查清楚我家財產的去處了。”
以小林征一郎的老道，當然明白這小子在裝蒜，畢竟當年雪野康治找過小林家，還拿了些錢走，這是故技重施再敲一筆了。
可也沒辦法拆穿，或許這小子真不知道外公曾經作過妥協。
他只能笑著微微點頭，這時女傭人說午飯最準好了，于是率先起身：“年紀太大了，其實對食物已經沒有胃口，但是到了時間還要要吃的，邊吃邊聊吧。”
真衣笑著打趣：“爺爺身體很好，每餐吃得比我還多。”
“浪費食物而已。”
“爺爺不要說這樣的話，您現在比我們年輕人都忙碌。”
兩人跟在小林征一郎身后，真衣親昵地摟了一下江川的腰，也不知是演戲，還是感謝他剛才沒有臨陣倒戈。
客廳里有一大大的座鐘，借著玻璃面反光，江川看到小林征一郎的臉格外陰沉。
午餐很簡單，每人一條烤魚，一盤混合炒青菜，一份小菜，一碗貝類清湯，一碗米飯。
“雪野君，我國很早就已經是先進的法治國家，尊重保護國民的財產權，小野寺家的遺產不可能憑空消失的，這么多年，怎么會毫無頭緒呢？”
剛才一席話，不知哪一點刺激了小林征一郎，他顯然失去了耐心，在這個問題上開始發力。
江川禮貌地放下筷子：“一直在調查，只是過去幾十年了，有些事一時難以厘清。”
小林征一郎沉吟了一會，一副急公好義的模樣：“查詢財產去向，我們金融機構有獨特優勢，或者就委托小林銀行幫忙調查吧，肯定會水落石出的。”
這是準備賣人情了，但同時也就主導了調查結果。
江川當然明白，甚至已經能夠預見一番所謂調查后，小林家將編個與戰后政策息息相關、而自身責任無可厚非的故事，然后很抱歉地請他看在真衣情面上賠償私了。
江川似乎沒道理不領情，這事也就結束了。
真衣恐怕沒想到爺爺來這么一招苦肉計，幾乎可以不失體面地、完美地處理了這件事。
她看著江川，似乎很欣喜：“太好了，爺爺如果幫忙調查的話，一定能夠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