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就是這套拳法的晦氣之處,”青蛙老二倒是淡然,“老四只是跟我學過一點皮毛而已,現在就已經有點兒要變成蠢驢的征兆了。”
“不行,這個絕對不行,毫不公平,”林小路搖搖頭,“我要是贏了,結果最后還得變成一頭低賤的驢,那我豈不是虧大了?”
“當然,你不喜歡驢拳,我也可以教習你南拳,”青蛙老二又說,“其中的‘屈人之威’、‘強手裂顱’、‘蓄意轟拳’都是拳擊界赫赫有名的招數,有很多人類想學,但都苦于找不到門路,沒能學成,當然這套拳法的缺點也不是沒有,練多了容易走火入魔。”
“什么是走火入魔。”林小路問。
“就是變成瘋子,跟蠢驢是兩個極端。”青蛙老二淡淡地吐了口煙。
“到底還是當青蛙好,”墨綠色的青蛙老大點點頭,“我看要不還是這樣,你要是真有能耐吞了這條蛇,我們就把這個當作是投名狀,認你作兄弟,以后咱們就是青蛙四叉戟。”
“兄弟們,”他環顧周圍的一眾青蛙,“我想招他進來,你們有沒有意見?”
“既然大哥都開口了,我,青蛙老四自然是不會有異議。”戴著斗笠的青蛙說。
“我青蛙老三也是如此。”戴著面罩的青蛙接著說。
“我青蛙老二,遵從各位兄弟的意愿。”抽著煙的青蛙老二吧唧著抽煙,悶沉地點頭。
林小路再一次麻木地回過頭,沒再理會這只幾呱呱亂叫的青蛙,目光繼續愣愣地看向那一段擱淺在潮濕泥地中、已然身首分離的蛇尸。
陰暗中,蛇血的腥味很重,空氣中的濕氣也很重,不詳的預感愈發濃重,骨頭和關節似乎馬上就要被這一股寒濕氣流腐蝕成僵硬的鐵銹。
樹木的枝葉拱頂,影子中的溫度沒有來由地一降再降。
無形之中,遠道而來的風變得越發的冷漠,與此同時,樹蔭之外的星辰忽然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搖搖欲墜的淺灰色云團。
風雨欲來。
林小路僵硬地咽下一口吐沫,好想閉上眼睛,好想搶回身體的掌控權,好想立馬跑路,哪怕是餓死了,他也不想生吞這條蛇。
他根本無法接受這么一個無理的要求,過去他雖說也吃過魚生這一類的生食,但好歹魚生看起來精致,而且洗干洗凈,看不見血,色澤與條紋就跟軟玉一樣的好看。
而此時此刻,他所要面對的則是血淋淋的一條長長的生蛇肉,血是冷的,肉也是冷的,還在痙攣著的肢體,它的動作似乎也是冷的...
這特么的壓根兒就不好看。
這么冷的東西要是吞下去,估計靈魂也會跟著變冷。
要吃下去么,確定要吃下去么,確定...確定要吃下么,我是人啊,我是人啊,人不是因為會生火,會利用火才有別于其他動物么?
他瞪大著空洞的眼睛,不停在內心審問自己,試圖喊醒自己。
“你把人類的身份看得太重了,”可腦海里的那道聲音卻久久地嘆了口氣,“這種無聊的東西根本沒有價值好么,它只會讓你軟弱,并且錯落百出。”
“忘掉它吧,學會接受現實。”它在意識里湮沒了那個軟弱男孩的呼聲。
風在低回地嗚吟著。
青蛙三叉戟中的三道叉戟都愣住了,錯愕地望著發生在眼前的這轉瞬即逝一幕...
風吹了又吹,滂沱的大雨僵硬地叩擊著大地...
在那蒼涼的夜色中,影子被風拉扯成原始的沉默,迷離的線條四處飄飛,末端連接著深邃的恐懼,跳躍在刀尖上的彷徨與不安,猶如亡魂,在無限擴大的陰影中肆意游走...
萬籟俱寂的深處,一只青蛙的陡然張大了惡鬼般的裂口,一口咽下了那條無頭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