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瞧了瞧床上,勉強尋得個位子坐下。一手拎著罐子沿,一手舀了一勺湊到蘇凔嘴邊,憤憤里帶著些不耐煩“我只喂一次。”
蘇凔瞧著她,嘴唇蠕動良久,卻沒張口喝,而是干癟道“她,她當年救過你我性命的,你
作何”話沒說盡,淚順著眼角已到了耳邊。
薛凌所有希冀覆滅,來之前一路上還在想著,蘇凔有沒可能還不知道蘇姈如已死。雖然明知道蘇遠蘅可能當日就會報喪,但人總是會抱著些毫無可能的希望。
如果蘇凔還不知道,那就是,今日還不是必須要攤開來說的那一日。
現下瞧來,顯然,她的希望并沒實現。倒是認知并無偏差,蘇遠蘅從駙馬府將蘇姈如接回去,即可遣了人來給蘇凔行報喪之禮,今日一早,蘇府又送了喪貼來。
至于此處童子說的,蘇凔當日就只勉強敷得外傷,卻是有些不盡然。事發第二日,蘇凔還沒回過味來。
黃家與皇帝在朝堂之上不合已久,犯上造反聽起來并不像是天方夜譚。既然亂黨入了城,自個兒是保皇黨,來取自己性命更是再合理不過。
他從疼痛里醒來,非但沒有無妄之災的怨天尤人,反倒生出些熱血壯志的自豪感來。只說自個兒匹夫書生而已,項上人頭居然也能值得亂臣賊子惦記。
是而那兩日,蘇凔任由大夫折騰,換藥喝湯一頓不落。縱是第二日晚間聞說蘇姈如死訊唏噓甚重,好歹藥還是再用。不然,怕也撐不到今日薛凌二人過來瞧他了。
變故來在最近這幾日,成天在床上躺著,免不得思緒多了些。他又是個忠君愛國的,雖上不得朝,卻要日日遣人去幾個同僚處問問情況。
愈問愈是不對,愈想愈是奇怪。再思量幾番,想起當晚亂黨正欲取自己性命,一列御林衛匆匆過來,領頭的人,好像當時確實是說了一句“虧得李大人惦記大人安危,特遣了咱們過來。”
李敬思是皇城兵馬統領,當晚帶兵平亂倒也無可厚非,是而蘇凔當時不察,數日之后才領會個中蹊蹺。
李敬思非料事如神之人,當晚那種亂象,他怎會斷定自個兒遇險,分明是早早有人知會了他。
換了別人就罷了,但得李敬思扯謊兩句,說是黃靖愢臨死說漏嘴,便能勉強騙過去,他與蘇凔那份情誼,肯定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齊無。
然蘇凔已知雪娘子和霍家事諸多種種,便是真的是黃家說漏,怕是他亦不會信薛凌所言。
若只是當晚亂黨也罷,關鍵在于,蘇姈如死了。蘇凔無論如何想不得這是為何,他和薛凌一樣,抱著不著邊際的希望,希望薛凌能否認此事。
未料得薛凌一口承認,承認的理直氣壯。
他躺在床上,念著宋家橫禍以后,生命里寥寥溫熱皆是來自于蘇家,又想著薛凌行事越發不擇手段,然自己無力阻攔,還處處作個幫兇。家國君王,氣節信仰,到頭來,都是些滑稽荒唐。
可能是餓了,餓到連憤怒都吝嗇,他只是問薛凌“作何,作何這樣”,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