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車的還是那個張二壯,也不知這人是哪來的新鮮話,一日日來回兩趟絕對沒說重樣過,逗得薛凌眉開眼笑。
金鑾殿上的消息尚不值得她掛心,那些閑言碎語更難入耳。日升月落,是有人念叨過幾句的,天道虧盈。
虎豹不相食,哀哉人食人。
也不知是哪州哪郡,兵過匪來,賊偷盜搶,城門連閉兩月,城內易子而食。
究竟是哪,她肯定聽過的,但也就是聽過,一念之間想不起來,再舍不得多給一念。
何況,今日恰趕上了永盛熱鬧看。薛凌來的不算晚,但多的是人比她早。還沒進門,迎客的小廝弓腰沖上前喊“魯姑娘來了,可趕上場子了。”
碎銀子是薛暝丟的,來的多了,知道規矩,薛凌未答話,徑自往里。看門的狗為了兩根碎骨頭,什么瞎話編不出來,這永盛里頭,哪日趕不上場子。
進到里頭,才發現吆喝聲不是往日開大開小,而是眾人圍作一處,齊聲喊“剁手。”
她急走兩步上前,擠進人群里,發現張棐褚也在,正與一個面如土色的漢子說著什么,四周人群竄動,皆是一臉義憤填膺。
薛凌隨口問得一句“這是怎么了。”
旁兒跟顯擺一般,尖聲道“出千,他出千,他出千被逮著了,按永盛的規矩,該把手留下來,快砍快砍。”
說話間,渾然看都沒看薛凌,目光只落在那出千之人身上,好像唯恐錯過砍手這出好戲。
薛凌斜眼看過去,張棐褚也瞧見了她,并未說什么。不消多時,底下取了柄鍘刀來放到桌上。
張棐褚澹漠道“永盛的規矩,大家都知道的。”又轉向那出千的男子道“是你自己來,還是我找個人替你”
薛凌見慣生死,仍在此間屏了呼吸。那男子并未要人替手,一瞬間鮮血四濺,隨即有小廝上前止了血,將人拖走。而四周賭徒無一散去,張棐褚站到滿是鮮血的桌前,一揚手,輕描澹寫道“諸位盡興些。”
話落四周還是叫好一片。
人散開后,張棐褚走上前來道“瞧見了”
薛凌手指搭在晚間,笑道“瞧見了,如何”
張棐褚笑笑往閣樓走,道“也不如何,以往主家都瞧不得這些。”
薛凌轉了個身跟上,嗤道“有何瞧不得,愿賭服輸,我看甚好。天底下,再沒比這更公平的地方了。
運道之說,湖弄些蠢貨而已,我這兩日手氣不好,不如去學兩手出千功夫,靠天靠地,哪及得上靠自個兒。”
張棐褚腳步略頓,卻是沒停,沉默一陣子才道“我初入永盛,也甚是推崇愿賭服輸一說。只現在么”
“現在如何“
“你看方才那斷手之人,算他無妻無子,必然有母有父。再看那些下注之人,便是孑然一身,免不了成他人牽絆。”
薛凌沒聽出話里意味,蹙眉追問“那又如何”一臉的無謂。
“你剛才瞧見的那個,不是輸家,輸的最慘的,根本不是賭客,而是場外那些一輩子都沒賭過的人。
明明他們連賭桌都沒上過,卻因為出了幾個賭徒落得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甚至于,他們死了,你都瞧不見他們,你還要感慨方才那人敢自己切手,愿賭服輸,真是好氣魄。”
他回頭,笑道“所以我瞧這話荒唐的很。”,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