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意鋒利,薛凌不讓力,蘇夫人推上去,鮮血就開始順著指尖往下流。她也不在意,繼續一點點壓著,似乎是要把自己的手指切下來。
到底是薛凌收了手,把劍扔出老遠。蘇夫人手無寸鐵,又是個婦人,她實在狠不下來。
起碼現在狠不下來。
見薛凌服了軟,蘇夫人臉上頗為自得,拿了手巾一點點擦拭著指尖血跡,一邊問:“什么時候,薛家有個女兒。”
明明蘇夫人此刻溫言細語,舉手投足都是一副閨門風范,只薛凌看著眼前婦人,覺得其全身上下都滲出一種病態的癲狂來。
這個女人,好像什么都不愛,什么都不在意,包括她自己。又好像什么都愛,只要對她有利的。救世濟貧她做,殺人放火,她也做。
薛凌別了頭:“我不姓薛,你究竟是哪來的。我…..薛弋寒究竟死在哪”。她差點就問了“我爹死在哪”,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只是,似乎毫無用處
“好好好,你不姓薛。薛家只有一個兒子,是吧。薛凌”蘇夫人終于變了腔調,把目光放到薛凌身上。不是詢問,而是肯定的喊“薛凌”
見薛凌不答話,蘇夫人又恢復了笑臉,自顧自的往下講:“你姓什么,都不要緊。你問什么,我也可以回答。蘇家,是做生意的。自古士農工商,商人都是些下賤坯子。要想過得自在,少不得要抱著那些老爺太太們的腳。
這一天天的,就得留意著這腳啊,下一步要踩在哪,你得趕緊去把落腳地兒的塵土給舔干凈了。這老爺才會給你那么點好臉色,你才有機會把銀子送出去。你當這送銀子就容易不成。”
她說的緩慢,嗓音又好聽。這些阿諛奉承之事,竟被她說的如同風月一般旖旎。換個男人聽,不知道要多神魂顛倒。可薛凌實在不想聽這些廢話:“我不關注蘇家做什么,我只想知道薛弋寒怎么了”
“薛落兒就這般急”。蘇夫人再不喊落兒,而是自顧自的在前面加了一個薛字。“薛將軍的生死,蘇家也是格外關注的,西北那塊,皮毛粗酒牛羊,年年不知要給蘇家帶來多少銀子,他若要死,就得早些備著。這戰事一起,才正是發財的當口,再加上。有些官兒也格外關注,我不就得費了心討好著。”
“我只想知道薛弋寒怎么了,你若再不給我個準確答復,我便去砍了蘇遠蘅一只胳膊”
“薛家不都是大仁大義嗎,何時養了潑皮來”,蘇夫人擦干凈指尖血跡,放到嘴里抿了一下。她生的好看,這般動作本是有些下作,只在蘇夫人身上,反倒媚態十足。
看著指尖不再滲血。蘇夫人也就仰起臉,嘴角微微上揚:“你不識字嗎,薛弋寒死了,應是死在他下大獄的第二日。什么和親,什么會審,都是假的。”
薛凌恨不得將能將蘇夫人這張臉撕下來,看看假笑底下到底藏著些什么東西。可能做的只是忍了忍:“且莫說此事不可能,就算是真的。舉國皆瞎,你怎會得知。”
“我猜的呀,你瞧,這張紙條,是我寫的,從未遞出去過。因為,此事是我猜的。何況,真瞎和裝瞎,你分的清嗎”。蘇夫人拈起那張描金箋在薛凌眼前左搖右晃。晃得薛凌視線里一片墨漬。
她伸手過去將紙條搶過來,連蘇夫人的手指也一并捏住:“你怎會猜的到,你怎么猜的到,你不過是個賤民,你怎么猜的到天牢深處發生了什么。”
蘇夫人將手指猛地抽回去,反倒加深了臉上笑意:“我有銀子,又敬佩將軍,送了大把的銀票,求著最外門的看守,只求他幫我留意著薛將軍每日吃食,若有人虧待,就請他添點菜,我十倍之數補償于他。”
“那又怎樣。”
“萬歲仁德,山珍海味流水一般的送,茶水點心沒斷過。更有幾日,那是親自提著食盒來探。”
薛凌沒有答話,蘇夫人顯然是看出眼前的人已經沒什么耐心,便壓低了聲音
“這世上事若有假,那就不會天衣無縫。雖直到定罪之前,將軍一切待遇如舊,且萬歲爺幾乎每日一次前去探望。只是,自薛弋寒入獄始,前兩日魏塱一共去過三次,每次皆有御林軍統領霍云昇隨行。三月二十日之后再去,皆是孤身一人。我的小少爺,若不是薛弋寒死了,那就是霍家死了。可霍家,活的好好的。”
蘇夫人換了種語氣,像在問情郎今晚來不來,無限曖昧的問薛凌:
“小少爺,你說我猜的對不對?薛弋寒,該是卒于桃月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