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只著了一件單衣,肩上披的正是石亓送她的那件紫貂裘。石亓這小子還真沒自夸,天寒地凍,出門若掩著這件大氅,里面一襲春衫即可。換了在這屋內,炭火都省了幾大盆。她解了系帶,就懶懶的搭在肩上,都覺得有薄汗。
蘇夫人一向這么話中有話,薛凌聽不出是揶揄還是夸贊,也懶得糾纏這個問題,問道:“夫人有什么要給我。”
蘇夫人撿了把椅子坐著,將錦盒放在桌子上敲了敲道:“也沒什么好物事兒,這都快逢春了。瞧著幾件首飾好看,拿來給落兒添添喜氣,另外,這是安城一事的銀子。蘇家做生意一向公道,該是誰的,就是誰的。落兒出力,蘇家出人,五五之數,你且點點。”
薛凌覺得疑惑,她回來還沒幾天,不該這么快,就能結束那邊的事兒。便走上前拿起盒子,打開來一瞧,上層是些女兒家玩意兒。蘇夫人的眼光自是極好,她對珠環之物也確實有些偏愛,心頭涌上些喜悅。再看下頭銀票,卻很明顯不是蘇夫人說的五五之數。
薛凌并非在意錢財,只是熟悉軍中用度,所以安城該有多少糧草,是有數的。若按三倍價錢算,遠遠不止這些錢。所以這中間,還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事兒。
于是又把盒子放回桌子上,看著蘇夫人道:“夫人若是周轉不開,暫時不給原也沒什么,何必隨便拿個數來糊弄我。”
蘇夫人似乎早已料到她會有此一問,面不改色道:“落兒這么聰明,我怎么糊弄得過去。不過,落兒既然已經如此聰明了,就該知道:自古民不與官斗,商不與民爭。我蘇家活到今日,最大的優點,就是不去拿最后一枚銅板。”
薛凌沒有答話,她一時想不透其中關竅。
蘇夫人站起身道:“蘇家在西北那塊的生意已悉數撤盡,所有物資不過漲了五分利。落兒手頭的小玩意,可還是我添的私房錢呢。下次,我可就不虧本了喲”。言罷婀娜著走了出去。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蘇夫人并未帶上門,風雪灌進來,吹得薛凌通體生寒,趕緊去關上門。
這一來,薛凌就開始心神不寧,她總覺得哪里出了問題,可又說不上來。安城糧草被劫一事并未有風聲傳出來,說明事情和她預料的一樣,魏塱果然處處猜忌霍家,這么一點小事都不敢拿到明面上來。
既然不敢說出來,此刻一定在想辦法籌集糧草,補安城虧空。且不敢大張旗鼓運送,故而只能在烏州一線取之于民。蘇家做盡天下生意,怎會放著到嘴的肉不吃。
她原以為三倍之數賣出已是低估,沒想到蘇夫人說只漲了五分利,且才過了數日,就連寧城一線的人馬也撤出了。怎么算,安城的糧草也不可能這么快就籌夠了。
所以,為什么?是什么事讓蘇夫人逃的比兔子還快。她哪兒出了問題?
思索到晚上仍是不解原由,睡意更是無從說起,薛凌研了墨,三更天還在那描一本百家姓。這是近幾年的執念,她丟不得那本百家姓。
孔曹嚴華,金魏陶姜。手上筆剛勾勒到魏字的彎鉤,房門被一腳踹開,薛凌手一抖,落了大團墨漬在紙上。
闖進來的,是蘇遠蘅。不過不是她熟悉的蘇遠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