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凔飛快的閱了一遍所寫內容,提著筆,摸索了一下桌子上那個刻著蘇凔兩字的木牒,鄭重的把蘇凔兩字寫在卷首。他本還要猶豫一會,又怕考官起疑。
這一月余在客棧足不出戶,就為這一刻。但是墨色流淌出來的,是蘇凔,不是宋滄。
他當年被蘇府送出京中,渾渾噩噩兩日醒來,就成了明縣農婦之子。自此,宋柏九族死絕,世上亦無宋滄。
蘇凔只有有回京那一日去街上轉過,三年白駒過隙,皇城卻沒什么變化。他以前最喜歡的糖果鋪子還開著,連切糖的小二都沒換。宋宅只是換了個門匾,其他一切如舊。他站墻角還能聽到里頭小兒喧鬧,好像從未發什么過什么抄家沒族之事。
甚至于,薛凌救走他的那個街口,血色還在,兄長就倒在自己面前。
他用了三年時間,才能波瀾不驚的面對這些可怕的記憶,自己的爹,怎么能通敵叛國?三年寒窗,懸梁刺股,求的就是以狀元之名站到金鑾殿上。總有一天,他會將宋家之事翻起,查個水落石出,給那一百來條人命一個交代。
鐘聲響起,主考官一聲令下,一屋子舉子起身出門,趕緊回去準備下一場。唯蘇凔在門口站了半天,看著明晃晃的太陽想:快了,就快了。
江家的馬車在場外候了多時,懷周看著自家少爺出來,趕緊遞上夫人熬的銀耳羹:“少爺,你快潤潤嗓子。”
江玉璃接過來一飲而盡,上了馬車,折扇一開道:“不過如此,你家少爺必然榮登榜首”。他一挑簾子,惹得一眾姑娘嬌羞。
“我說少爺可少說些大話,這才第一場吶”。
人群飛快的散去,只剩幾位考官踱步出來。
薛凌躺在陳王府的搖椅上看齊清猗繡些祥云福字,說是以后給孩子縫小衣裳就用的著了。現在都是些碎布片,圖案也都是常見的喜慶花樣,薛凌覺得給人沒啥要緊,婦人一天到晚不就作這些活計么,也就隨著齊清猗去了。
何況她也關注著蘇凔春闈之事,偏蘇夫人說蘇凔不住府上,會考未結束之前不打擾為宜。薛凌聽著蘇夫人口氣頗有把握,決定放榜之日再去找蘇凔喝一杯,她現在極需要個心腹站在金鑾殿上。
可惜,薛凌不知道的是,蘇凔只想要個清白公道,兩個人非但走不到一起,還南轅北轍。她拼死救回來的那個人,終究不是平城養大的。
天氣越來越暖,陽光晃得人昏昏欲睡,此處無人擾,薛凌搖著搖著不自覺居然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