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在一旁倒吸一口涼氣,自家這個兒子瘋了瘋了,趕緊扯著江玉璃道:“你給我進屋好好呆著,別擾了旁人興致。”江玉璃沒有忤逆江夫人,卻不時回過頭來看薛凌,薛凌亦瞧著他遠去,笑的詭異。
自此,京中暗傳江二少爺扯人腰帶,被一腳踢壞了腦子。放著一院子侯門貴女不看,盯著齊家義女不放。
齊清雨終于把齊夫人帶了來,袖子一揚就要回府,誰也留不住。
這場春闈詩會成了笑話,連魏塱都聽說了,那江家前有大少爺調戲民女,后有小少爺當庭撕人姑娘腰帶,這可是幾日后殿試的三甲啊。這江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齊清猗在馬車上也是氣憤不已,又問江玉璃對薛凌可有唐突,回去定要讓父親好好去問問那個國公怎么養的兒子。回到齊府用了午膳,齊清猗就帶著薛凌回了陳王府,沒多過問此事。
薛凌幾乎能肯定江玉璃就是薛璃了,又知道他名列三甲,心里有了別的計較,但眼下陳王府的事情要緊,就覺得先不去江府。
這戰戰兢兢的日子,自己也過了兩三年,為什么,他薛璃不能過一過?
上午詩會草草散去,江玉璃跪在江家祠堂,跪也沒好好跪著,他本就體弱,被踹了一腳,又沒吃什么東西,老早就撐不住了。
而且,人一害怕起來,身體就更加發虛發軟。
只有一雙手閑不住,他必須得撐著地板,不然就忍不住的去摸自己臉。祠堂空無一人,江閎嚴禁任何人來探。他老早就把白玉面具摘了扔到一邊。
此處沒有銅鏡,也看不到那些丑陋,手摸上去,自然坑洼不平。他越搓越用力,恨不能把肉都搓下來,只剩骨頭才好,讓他看看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偏那些東西極為牢固,沒有特制的藥水根本洗不掉。而這種藥水,江閎從未給過他。
他聽見了,他聽見那個齊家三小姐喊他薛璃,臨走又回頭去看,他聽見她說:“二臣賊子,三姓家奴。”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是唇形微動,偏他聽得真切,震耳發聵。那個姑娘笑的如在世菩薩,說的卻是追魂奪命之語,獨獨說與他江玉璃一人。
江玉璃終于崩潰,爬著到祠堂門口,將門砸的“砰砰”響。他喊“阿爹,我知道錯了,你放我出去”。剛喊一句,又失了言,像是看到什么最可怕的事情一個勁的往角落里縮。
他是看到了,他看到他十四歲之前的那間屋子,隔三差五就有個大哥喊:“阿爹,我知道錯了,你放我出去”。喊兩句又回過頭來看他:“你幫我喊,你喊兩句爹立馬就來了。”
他從未幫忙喊過,他出不去,他什么也沒有,他只有這一個大哥,要是天天都和自己關一起就好了。回憶交織著現實,將人折磨的喘不過氣來,他咬著自己手,覺得自己不在江家祠堂。
是在,棺材里。他薛璃從被放進棺材的那一刻,再也沒有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