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用過,但摸了不下千萬次,青銅劍身,重十五,于常人沉,于魯文安輕,力巧盡占。劍柄絲線是她親自一圈一圈纏上去的,選最喜歡的月牙色,又拿沙棘的汁子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安字。絲線浸了汗水容易臟,十天半月魯文安要鬧著要她拆了重新纏一次。有時候興高采烈,有時候她又極不耐煩。但回京之前,她是纏過一次的。
這會絲線已經看不出原來色澤了,那個安字更是早無蹤影,劍身也不復昔日亮光。不知是經歷了什么,又在地下埋了多久。
掌柜坐在薛凌對面,看她神色不對,一揮手止住了伙計話語,道:“你先下去吧,這里有我。”
“啊”?伙計遲疑了一下,這不是店里規矩。畢竟走了,就不知道這生意啥價,也就不知道自己的賞錢怎么算了。不過,他也馬上看到了薛凌眼睛,急忙退了出去。
茶室只余掌柜的和薛凌二人,不等掌柜的問,薛凌站起,一拍桌面,五柄劍皆被震到空中,她伸手接住了魯文安那一柄。
正如鋪子里想的那樣,少有人肯吃苦去練力氣,都是以靈巧取勝,她也難例外,拿著這柄劍,廢力了些。但到底以前和魯文安交手較多,知道其中關竅,舞起來辛苦,也沒到不能支撐。
少女春衫單薄,身姿靈秀,與那柄重劍極不相配,一招一式卻恰到好處,剛而不失其柔意,仿佛能劈開五岳三山,也能挑的住空氣中氤氳茶香。
掌柜的端起茶碗,沒有喊停,他過去所見萬種風光,都不及這一刻眼底衣裙。
直至薛凌將劍尖湊到他眼前,他仍臉帶笑意,看的出神,頓了一頓才將劍撥開,拍起了手道:“小店好久不見這般身手。”
薛凌將劍放回桌子上,剛平復了一下心緒,這會不在那么激動。端起茶飲了一口,看著掌柜道:“見笑了,這是故人之物,不知掌柜何處覓得,開個價吧。”
掌柜道:“既是故人之物,今朝物歸原主,小姐取去無妨。要說這來歷,在下還真是答不上來,陶記鑄鐵,也收鐵,在梁上下都有分號。多有人拿些兵器來典當,只要成色不錯,鋪子里都收,想來,這柄也是如此。”
薛凌又摸了摸劍,這是魯文安常年不離身的東西。“無主之物”,那就是……。她深吸了一口氣,將荷包摸出來整個丟到桌子上道:“我就要這柄了,這里的錢肯定夠,你鋪子里可有劍譜之類的東西再一并替我尋些來吧。”
“有有,您稍后”。掌柜的走到門口,喚來伙計交代了一聲。一會就捧來一摞,還有一本單獨拿著。
“您瞧瞧,看上哪本,送您了,不必添錢”。掌柜把冊子悉數推到薛凌面前,格外摸了一下那本。
“既如此,索性全給我了吧”。薛凌正把劍拿袋子裹起來,沒注意到掌柜小動作,非是她獅子大開口,而是錢包有多少錢,她總是有數的。買兩柄劍綽綽有余,若不是魯文安的劍,她沒準一半都給不到。
“是是是,您不翻翻?”掌柜的頗有些失望。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