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晚到底何事”?過往多纏無益,薛凌不想與齊清猗浪費唇舌。實在不行,她拿了東西現在出門,隨便找個客棧將就幾晚也行。
齊清猗慢悠悠扶起剛剛被齊夫人推到的茶杯,像與薛凌聊家常般道:“是我氣著了父親,當年之事,他一介文官,如何能挽大廈將傾。稍不注意,這一府性命,跟宋家無異。”
魏熠死相在眼前一閃而過,薛凌以為齊清猗是來說齊世言無錯之有的,反而態度跋扈起來,道:“陳王妃說的是,既然如此,你們做初一,我薛凌做十五。誰也怨不得誰。”
齊清猗愣了愣,不知薛凌為何突然換了個語調,拿著茶碗的手微頓,道:“你說的對,誰也怨不得誰。咎由自取罷了”。沉默了好一會,才又看著薛凌道:“今晚是想同你說,不管我爹做過什么,他已經這樣了。娘親打算不日返鄉,若有個萬一,也好葉落歸根。”
薛凌側過頭沒言語。上次齊世言罷官,一門心思要逃開這是非地,確實是自己攔了一把。但此一時彼一時,她當真沒想對齊世言趕盡殺絕。
齊清猗等了片刻,見薛凌不答話,絞了絞手中帕子又道:“齊家如此境況,你從這里嫁去江家,與從王府嫁去江家,其實并沒什么分別。落兒,就當是賣我一個人情,他日,我會和夫君一起還你的。”
齊清猗語調沉重,卻聽不出多少哀傷了。既已知道此間過往,她又自認為熟悉薛凌秉性,想著這個三妹妹未必愿意就此放齊家離去,故而今晚在此久候,希望兩方善了。
那終究是自己的阿爹,何況慈母幼妹無辜。齊清猗也悔的慌,當晚,自己不該與阿爹那般說話,這個天下,是魏塱的。他人不過局中卒子,有幾顆能將軍呢?
薛凌卻只聽見那句“和夫君一起還”。魏熠已經死了,如何能還?回轉頭來看著齊清猗,難得今兒個沒掉眼淚,人多是長進了些。可陳王府有什么東西能拿出來說還人情?她目光下移,隔著桌面看到了齊清猗小腹的位置。若那塊肉還在,沒準還有東西還一還。
齊清猗先是不解,順著薛凌目光往自己身上一看,頓時明白過來,卻并未言語,只凄然一笑,轉過臉去,不再看著薛凌。薛凌終有不忍,自覺剛剛行為太過傷人,軟了語調道:“我本也沒有要怎樣,你們早些離京也好。”
二人終于說完了齊家的事兒,無非也就是齊夫人想帶著一家老小走,唯恐薛凌想要趕盡殺絕,不知如何是好,齊清猗自忱和薛凌有幾分情分在,又是家中長女,前來說些好話罷了。本倆人心中俱是有恨,但又都不愿太過傷人,彼此之間難免縮手縮腳,一番對話時而劍拔弩張,時而又低聲下氣,氣氛實在尷尬。
既然決定要走,就只剩薛凌與江家的親事這一樁子買賣需要處理一下。倒也不是什么難事,從胞姐府里出嫁的先例,梁國上下也不是沒有,薛凌也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何況現在嫁不嫁的,已經不那么重要了,當日荒唐言行,不過是誤會江閎散布流言,想要惡心一下那老匹夫罷了。
齊清猗卻有了別的計較。她不知個中淵源,只隱約知道當年薛家之事,江家沒少出力。三妹妹-落兒-薛弋寒之子,嫁到江家去,為的是什么?
或者說,薛凌苦心孤詣的算計齊家,是為了什么?但齊清猗沒問,只聊了些成親事項,說是斷不會少了體面。薛凌亦跟著話路子隨口答著。聊到最后,二人又是一陣相對無言。
薛凌看齊清猗仍然沒有要走的意思,吞了一口茶水道:“當夜,非我有意”。說完低下頭,不再多作解釋。她曾無數次的問過自己,想過若能回到當晚,可會有不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