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文安走下最后一步臺階時,薛凌也剛剛跳出駙馬府的院墻,可惜這一夜并無什么收獲。
非是府里水深莫測,而是那黃承宣幾乎寸步不離永樂公主,使得薛凌根本找不著機會下手。她倒不是制不住倆人,只是唯恐黃承宣是魏塱的人,自己打草驚蛇而已。
在房里守了足有兩三個時辰,眼見永樂公主睡的暈死一樣,那黃承宣仍不撒手。沒奈何,只能先退了再做打算。不過,來都來了,索性把駙馬府摸了個透。倒是沒察覺什么異樣,和大多數官宦之家一樣,有人值夜,有人巡邏,閑散富貴做派,和查來的那些消息**不離十。
雞啼之后,京中人聲逐漸鼎沸,褪下一身黑色,散了發帶,又是嬌嬌俏俏的女兒家。一夜沒睡,多少有些困意。薛凌繞著臨江仙吃了茶,趕回自己小院,沒與旁人打招呼便躺到床上,閉眼之前不忘撥弄了一把那個荷包。
此處寧靜,金鑾殿上卻是喘大氣的也沒一個。群臣一如既往等天子坐穩,山呼萬歲,之后竊竊私語,今日又有何民生國事需要奏表奏表。不料龍椅上的帝王從太監端著的木盤子里拿出三本奏折直直扔到文武百官面前。擲地有聲,有兩本都摔裂了。一時之間,滿殿噤若寒蟬。魏塱少年登基,一直都是仁君示人。莫說此等肝火,就是重口斥責,也是不多見的。故而無人得知,那奏章上是何內容,能惹的龍顏大怒。
蘇凔先行屈膝跪下,高呼“陛下息怒”,于是轉而跪倒一片“息怒”之聲響徹天際。
魏塱一拍龍椅扶手,站起來指著地上那三本奏章道:“朕,自登基日起,已有三年于,自問上無愧于天,下無愧于民。殿上諸位,老臣不乏,新貴者有,俱是我朝國之棟梁,不敢不禮賢也。可今日之事,朕不得不鈇鉞之態。諸位愛卿且先看看,拾起來看看!可是朕失了分寸?”
眾人再次俯首:“臣等不敢”。分寸二字,君王能說,旁人能聽?
“都起來吧,別跪著了。”
眾人謝恩起身,站在自己位置上,卻無人動彈。蘇凔上前將那三本奏章一一拾起,先雙手遞與幾位一品大員,而后有些地位的人都傳閱了一遍。奏章上寥寥數字,三本皆為一事,當朝相國所奏,請梁與鮮卑恢復往來。
幾本奏章傳來傳去,宛如燙手山芋。人人皆知霍相既然提了此事,必有計較。沒人敢與皇帝對著干,然霍家也是權傾朝野,又有誰敢得罪呢。何況,人家頂了個岳父的名頭,說是君臣,那也是父子。這會是國事,沒準關起門,就是家事了,外人湊個什么熱鬧。
到最后,三本奏章如分權一般落到三個人手里。霍準自然手握其一,沈家捏著一本。另一本出人意料的居然在蘇凔手上。有明眼者相視搖頭,意為不可說。這朝堂上的勢力,該還有黃姓一家,此時竟無人參與。
魏塱在上頭瞧的分明,卻并不言語。百官亦相互推諉,誰也不愿意來做這個出頭鳥。旁邊當值的小太監開始發愁自己是不是要喊無事退朝。
蘇凔猶豫著自己要不要站出來,他摸不透天子意圖如何,故而不敢妄言。畢竟奏章上所說,并不是沒有道理。只是,這個道理,能否講通,一面之詞即可。
霍準捏著那道奏章,面無表情,恍若天子發怒的對象不是自己。自己寫的什么玩意,自己知道。魏塱能做出什么決斷,也能差個**不離十。沒想到的就是魏塱還挺能沉得住氣,自己連上了三道奏章這戲才開鑼。
這金鑾殿啊,它就一戲臺子。
終于有人悄聲道:“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