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老李頭幾人就起了各干各的活計,并未有誰來喊薛凌。老李頭和綠梔都極習慣薛凌賴床,也聽了她吩咐,權當不存在即可。趙姨兩口子就更別提了。
薛凌也就假裝聽不見外頭聲響,把被子捂得更嚴實了些,又迷糊著瞇了好一會。直到陽光透過床沿,將屋子照的透亮,她才睜眼,手捏著被子角還躺了片刻才下床。出門看見院里已經鋪了好幾張簸箕,上頭曬滿了老李頭新摘的寶貝,綠梔蹲在那,一朵朵兒檢查,挑出帶蟲眼的扔到一邊。見薛凌走出來,丟下手上東西,巴巴跑過來道:“小姐你醒了,等等我給你個好東西。”
說完幾步走到井邊,拉上來個木桶,揭開蓋子給薛凌看:道:“娘親怕你昨晚不夠吃,特意交代我放些在井水里涼著,今兒再拿油煎了去呢。”
京中五月已入初夏,深井里卻是冷,這個法子屬實討巧,也是過慣了日子的人才能想出來。薛凌見多識廣,當是沒見過這些,覺得稀奇的很,看著桶里一個盤子上隔著三四張餅子,手指不自覺摸了一下,面餅確實冰冷浸骨。又想起昨晚壓根沒吃著,當下就有些開懷。被人惦記著,總是一樁很幸福的事,跟永樂公主約定的時辰還早,她便與綠梔道:“我與你一同去煎。”
綠梔將蓋子蓋上,前頭走著不忘叮囑薛凌道:“可小心別踩著李伯伯的藥。”
薛凌暗自腹誹“一堆子破爛兒”,嘴上卻心不在焉的答了幾聲“知道”。兩人進了廚房,說是一起,實則薛凌只會添亂。綠梔在齊府也沒多做過粗活,對這些事本就不熟,再加上薛凌在側就更加手忙腳亂了,然趙姨這會出門了,一時也找不到人求救。兩人就這樣手忙腳亂的總算是把幾張餅給弄熟了,賣相不太好看,但看著也能入口的樣子。
綠梔將幾張餅盛到碗里,卻心急火燎道:“完了完了,李伯伯說那生生草只能曬個水汽,久曬里頭汁子沒了,也就沒藥效了,小姐你自個兒慢慢吃吧”。說著把碗推到薛凌手上,就跑了出去。
薛凌接過碗,懶得找筷子,伸手就要去拿起來吃。剛出鍋的餅子還燙,她一碰到,又忙不迭的縮手,拼命吹氣。不想此時身后突然有個聲音響起,喊“薛凌”。這一嚇,剩下那只手沒拿穩,碗跌在地上,碎成幾塊,餅子也是滾了幾圈,上頭全是灰才停。
薛凌眼瞅著又沒吃到,又氣又急。想去撿,又自覺也不可能吃的下去了。只能抬起頭惡狠狠的盯著來人。能喊自己薛凌的沒幾個,何況那聲音一聽就知是江玉楓。這狗暗戳戳的冒出來不說,還跑到這個地方撒野。
江玉楓看著薛凌手上東西掉了,也是愣了一下。他并不覺得自己能嚇到薛凌,卻不想薛凌那會心無旁騖的,一心惦記著幾張餅子。再看薛凌臉色難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來的不太巧,但是不巧也是來了。便假裝看不見一地狼藉道:“我來找你。”
薛凌喘了一口氣,蹲下去拾地上碎片和餅子,沒好氣道:“你不來找我,難不成來找老李頭去頤養天年啊,什么事非得來這說。”
江玉楓道:“昨天派人給你遞了信,本是在江府等著的,你沒到,爹讓我親自過來看看。”
薛凌把撿起來的東西擱到一邊,捏了捏手腕,道:“親自來找我,倒好像你你江少爺好大面子似的,早知道你家的狗居然跟著我到這個地方,我非得戳瞎他們眼睛”。說完自己往門外走,不管江玉楓為的什么來,反正她不能讓他久留。而且以后也不能讓江家人來了,誰也不能來了。
江玉楓跟在薛凌后頭,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了這位大小姐。當年的薛凌,沒這么難伺候啊。他心里頭狐疑,前頭薛凌想的卻是,可惜了那幾張餅子。
人就這樣,你越沒得到啥,就越非要想得到啥。她昨晚沒吃到,今兒又沒吃到,實在惱的很,暗自決定空了再讓趙姨做幾張。
然而,這一生。薛凌都未吃到那張餅。
走出廚房拐角,眼看要到院里,薛凌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江玉楓道:“你從哪進來,就從哪出去,不要給人瞧見,我稍后就到江府,記得備點吃的,我早上就那幾張餅子,沒了”。說罷也不管江玉楓,回頭走到廚房,將幾張餅子隨便裹裹藏在懷里,打算找個遠點的地兒丟掉。免得綠梔一家看到話多,讓老李頭知道更不得了。她以前常常這樣哄魯文安,這會也是下意識的做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