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婉想說什么?薛凌想了一會也沒個由頭,隨手擱案頭上,懶得去管。
京中御林衛自三年前即被霍家牢牢把持,便是霍云昇丟了職,但權還在那。一般的人,想要撼動,幾乎沒什么可能性,除了魏塱。可魏塱和霍家相互忌憚,而且要動,總要有個由頭。太平無事的,免不得朝臣非議,霍家的黨羽也不會許,他自然不會輕易犯眾怒。
除非,來個人推魏塱一把。讓他知道,霍家已經不得不動了。最好,還是霍家的人親手推的,要推出“你能耐我何”的感覺。
按這兩天的結果看,應該沒出什么紕漏。霍云婉能遞東西來,說明宮里頭也是一切穩妥,薛凌稍微收了收心。但在她的計劃中,霍云昇回去,事情才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李阿牛那。只是了連去了李阿牛住處幾次,仍是沒看到人,郭池說是抓賊受了傷,上頭人帶走了,不知道哪天才回。
不由得讓她有些心焦,魏塱的疑心病太重。李阿牛到底算是御林衛的人,萬一被當做霍云昇安排好的,直接處理了,也未嘗可知。萬一不是想要的結果,那整整一個村的人……都要沒了。以至于她去鮮卑的事都暫時擱置下來,一心等著李阿牛的消息。
事情過了好幾天,太后的加封典禮都定下了假期。探究永春宮的那些視線自然也移向別處了。小宮女遞了封信來,說是老爺給的。霍云婉拆都沒拆,直接移到鳳燭之上,直到火焰快吞噬到手指,才丟開。
貼身的嫲嫲轉身去拿筆墨,霍云婉懶懶道:“罷了,這信不必回”。
再過幾日,她的爹爹自會帶著瑤兒以探望長姐之名進來。到時怕是要好好哭上一場,說皇帝已經不信自己了,故意做局引霍家上鉤,實則不過想找個由頭把自己黃家的人塞進御林衛,來分霍家的權。
也不知道霍準會不會信?該是會的。前兒個,皇帝不是才封了自己母家,可不是就是打算抬舉黃家,把霍家在京中的地位踩一踩啊。
又有人進來耳語了幾句,霍云婉隨手抓了一把金瓜子,道:“做的好。”
她抬頭看著窗外云朵悠然,有些出神。也不知道那姓薛的姑娘收到盒子是個什么表情,幾時會再來找自個兒?可不來,自己也不好催。呆會還得去看看雪色那姑娘,聽說魏塱好些日子都沒去瑤光殿,下人丫鬟死了一片也沒新給幾個,就遣了個嫲嫲送飯,想來都要被嚇壞了。也是可憐的很,不知道有沒有被魏塱逼問些什么,大概是有的。但能問出什么呢,宮中哪能有人那么巧知道她要出宮?連太后,都是事后才知道的呢。
瑤光殿里,雪色成日縮在床上,卑賤之身,一朝飛上枝頭。除了愿意托著她的那根枝丫,其他的,非但不會喜歡,反而只有無盡的鄙夷罷了。便是盛寵在前,瑤光殿也不過門可羅雀,何況今日一朝失勢。所謂孝感君王,只是傳往外頭的假話,而這里頭,只有數十條人命盤旋。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嫲嫲并未為難,一日三餐伺候的好好的。人,以后還用的上,最要緊的身子骨,暫時還不能糟蹋了。
沒有人說過一句謊話,包括雪色,她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要出宮,連帶著的小丫鬟芳青都是瞞著的。以至于她這些天翻來覆去的想,究竟是誰,究竟是誰知道自己要出宮呢。連自己都不曾料到皇上能允許自己出宮祭拜的啊。
此事起因,原是是蘇夫人托人遞了信來說“大概是上游多雨,前幾日城郊河水暴漲,娘親的墳塋被沖毀大半,蘇府已請了大師做法修繕。只是請來的大師說,此事恐損后人福澤,還請娘娘在宮里也要多多誦經,消災解難。”
她自然不敢怠慢,娘親走在大年夜,村人覺得晦氣,無人肯幫忙安葬,后來來了幾人說是故友,自己也不敢多有麻煩,按照娘親心愿,選了一傍水的地兒草草安葬,想著來日若有富貴,再擇福地。生活幾經巨變,到了今日萬千寵愛一身,卻不能為娘親燒幾個紙錢。
雪色難免郁結,不樂意見人,反正也沒什么好友。但規矩不能少,晨昏定省難免,從來是皇后娘娘宮里鶯鶯燕燕笑作一團,她插不上嘴,只坐在角落里默默聽著。大多時候一笑而過,可那天,卻上了心。有位妃子說“暑氣越發重了”,一位美人道“可不是,立馬就夏至了”。皇后一如既往笑的溫婉大方道:“以前在家,夏至節可也算個不小的日子了,又是祭祖,又是求神的”。附和的人一片“可不是,誰不盼望無災無病,年年有余呢。”
雪色垂了眼,她比這些娘娘更了解夏至節的。在民間,時逢農忙。看天吃飯的百姓,都要祈求上蒼垂簾,祖宗保佑。夏至這一天就來的格外重要,既是收獲春種,也是開始準備秋藏。娘親也要…..她突然記起娘親的墳塋,蘇夫人說是已經修繕了,自己出不了宮,哪怕是燒點紙錢呢?皇帝似乎對自己很好,偷偷燒點紙錢,該不是什么大的要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