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清猗不想多做解釋,反道:“既然薛凌都已經跟你講過了,你就該知道。如果我爹曾告訴過我哪怕一丁點跟那件事有關的東西,我也不至于沒了腹中孩子。”
江玉楓不禁面有難色,薛凌當天只是順嘴提了一句是齊清猗逼瘋了齊世言,根本沒有詳細講經過,所以其實他對具體經過是一無所知的。想要給齊清猗解釋,卻又怕更加勾起她傷心往事,便想再拿與陳王之間的關系勸勸。他知陳王夫婦二人感情極好,沒理由齊清猗想讓陳王死的冤屈。
正要開口,齊清猗卻緩緩道:“江少爺可知道,我夫君,葬在隱佛寺何處”?說罷雙目囧囧,看著江玉楓,等他回答。
江玉楓定在當場,只覺得這目光穿透血肉,直直看到自己內心深處。所以他不必再回答了,與齊清猗對視了幾秒就再也坐不下去,躬身道了一句“告辭”,不等回應就頭也不回的離去。
他沒有辦法再問,因為,他真的不知魏熠葬在哪。只聽說當初魏塱要葬入皇陵,陳王妃堅持夫君要眠于山野,葬禮也不必叫天下皆知,只當是世間少了一普通人即可。皇帝既應了,還有誰會上趕著去,江府自然不能例外。然后就是薛凌故人找上門來,東奔西走接觸瑞王。幾乎沒有一日閑過。
他哪還記得起去問問,那位舊友葬在哪。
齊清猗看著江玉楓遠去,呆坐了一會,現在的她最不缺的就是這無邊際的歲月。她剛剛問江玉楓問的理直氣壯,問起自己來,反倒有些做賊心虛。因為她無法回答,自己不去參合旁人的事,是真的對所有人失望,還是舍不得最近的舒適時光?
是的,齊清猗覺得舒適,在她的恩愛夫君離去以后。發現人真正傷心的時間也就那么幾天,其他時候,只要不看見舊物,不故意去想。就會如同生命里沒這個人一樣。且三年戰戰兢兢的日子過下來,一朝再不用成日提心吊膽,她竟真的生出幾分歡喜,慶幸自己的一生終于從死亡的陰影里解脫了。
原來,如果在一個人頭上長久的吊著一把刀,比起不要掉下來,她倒寧愿那把刀快點掉下來。
底下人來換了好幾次茶,才看見陳王妃往書房里去。
一間屋子除了書桌椅,再無旁的什么家具,只有滿地書稿。齊清猗并未動手整理過。以前魏熠在時,說是書畫無非圖個隨意,若是不好,便隨手扔了,看著也歡喜。待到人已經完全沒辦法下腳的時候,勉強允許齊清猗撿一撿。所以他走了,齊清猗干脆就讓這一屋凌亂長長久久的保持著,留那么一點微弱念想。
母親幾個人已經來信報了平安,祖屋一切都好,父親身子也恢復了些,十個手指頭都能動動了,沒準過上些日子,能開口講話也未可知。兩個妹妹更是比在京中體貼百倍,可惜了清霏沒回去,在京中可是要好生照看著。
齊清猗將桌子上理了個空檔兒,打算修書一封說說近日境況,也免叫母親擔心。她提筆寫了些日常瑣事,樁樁件件說的細致。少不得要多提兩句齊清霏境況,與當朝狀元爺情投意合。她覺得此事甚美,若兩人有緣,也不失佳話,便是最后不成,她這個做長姐的看著,斷不會讓清霏做出什么讓齊家蒙羞的事情,還請娘親勿要掛念。
信寫完了封好,正要叫個下人來遞出去,齊清猗又迫不及待的把信拆開,手指移到狀元爺三個字上。
她竟然從未問過清霏何事和蘇凔爭吵,二人能因為何事?是故交,這位狀元,似乎是三妹妹的故交。
信轉眼就被揉成一團,她盡力了。當日為了娘親等人安然離去,她不得不求那位三妹妹高抬貴手。她盡力了,她真的盡力了。為什么她還是逃不開薛凌?為什么她已經試著去放下一切,如今最小的妹妹又要與薛凌扯上關系。
從三年前的那一天開始,齊家什么時候,才能徹底與姓薛的人撇清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