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挾過薛凌的次數不少,話說的如此難聽還是頭一遭。只措辭雖惡毒了些,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笑意晏晏,眉眼含春。
蘇姈如一開始并未想過要說這些,蘇家的行事路子從來是說軟話而下狠手。然薛凌那句“有人買你的命”實在令人太過糟心,干脆遂了江閎的意。勸將不如激將,她養不好這個小少爺,想討個以利相交,人又看不上。那沒辦法了,不如,毀的徹底些。
大抵是說完出了一口惡氣,蘇姈如并沒急著走,回正了身子,瞧著薛凌,輕撣了一下指尖,多嘴了一句:“早些明白自己是個啥,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地兒。真當你通天徹地,無所不能?要不是我在第一時間讓人去天牢里堵住了那蠢貨的嘴。”
“有你薛凌站在這興師問罪?”
蘇姈如回身,向著江閎躬了躬身,而后越過薛凌,信步出了門。至于是誰要買自己的命,她提不起半點興趣。她本不想提到宋滄的事,反正都是為了自己,犯不著邀功。她確實也是想拿來換蘇遠蘅,但那是走到了最后一步,逼不得已。
如果無蘇家在一開始遞了人交代宋滄千萬不可透露自己身世,還有她薛凌回來救人的份兒?天知道那人會干出什么。沒準上趕著說自己是宋家逃犯,要天子徹查。
哪有運氣這回事啊,還不就是一堆人上趕著擦屁股。糊了一手的屎也就罷了,還落不著個好。便只能把褻褲扯下來,讓她自個兒瞧瞧了。
薛凌一直不喜蘇家用的香料,一股子甜膩味直沖腦門,蘇姈如人都出了門,這屋里還久久不散。她站在屋中間,想去捏平意劍柄,卻如碰炭火般飛快的縮開。那是蘇家的東西,她覺得燙手。
偏她又不能丟開,她來這沒帶其他兵刃,她就指望著這一丁點東西壓住內心惶惶。她不懼江閎,她驚懼的根源是“冤有頭債有主”,她沒料到報應來的如此之快,快到她不知如何應對,她對齊清猗的詰問耿耿于懷,驚覺自己和最憎惡的蛇蟲鼠蟻一般無二。
她得快點抖一抖,抖掉身上粘著的蛆蟲,不然,就要鉆到肉里面去了
“不如這位,也亮個身份?”
江閎看的是逸白,他一開始以為逸白是薛凌的人,一番對話下來,發現薛凌對此人并不熟,謹慎起見,便想找個由頭將他也支走。
逸白看向薛凌,道:“我奉主人的令來瞧瞧薛小姐,沒想到國公眾人欺她年幼,這買賣,不做也罷。薛小姐若是不愿留在此處,不如隨在下一道離去”。他瞟了一眼江閎,笑道:“江國公,是先帝的臣子,哪能知道什么當今的事兒。”
薛凌手指摸索著劍柄,思索了片刻,又瞧著逸白良久,強顏擠出個笑容,道:“好。”
好,她就此離去,她跟這些魑魅魍魎一刀兩斷。她就單槍匹馬,尋頭問主,生死有命,誰也別扯著誰墊腳。
逸白也愣了一下,想是沒料到薛凌答應的這么痛快,不過也就愣了眨眼功夫,便起身道:“薛小姐先請”。說罷起身,亦是向國公微躬身,道:“國公真想拿些陳年舊事討賞,改日在下替江府尋個戲臺子。”
薛凌看向江閎,等了良久,見他仍面不改色,便失了耐心,對著逸白道:“走這里”。她手指的是密道入口。她想去找到薛璃,趁著今晚人多,出了江府,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各自結束這一場鬧劇。
逸白答了聲“好”,率先進了入口,他倒也不懼江國公玩點什么殺人越貨的花樣。這些人精在摸不透自己是誰之前,決然不敢下手。
慕厭比江閎心急些,要是今晚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回去都不知如何復命,是故焦急著喊道“薛小姐”,又回頭看著江閎道:“國公爺.....”
薛凌并未回頭,她走的慢,但并不遲疑,她受不了齊清猗那聲詰問。她知蘇姈如是故意添惡心,齊清猗卻是實實在在的在問。冤有頭,債有主,為什么她找上的是齊家。
江閎一直氣定神閑,待薛凌身影快要消失,才道:“薛凌。”
“薛凌,你不想知道你爹的死因嗎?”
薛凌身子微頓,仍繼續往前走,她確實對阿爹的死因耿耿于懷,但這會,卻說服自己道“不管是個什么,總也就是魏塱........總也就是魏塱。”
想是見她腳步未停,江閎提高了聲音,快速道:“薛凌,薛弋寒非死于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