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從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當初烽火何燃?事后民生何敝?家中父老存否,四鄰鄉親安在?原草可有復春綠?山花可有染新紅?舊林故淵,倦鳥閑魚......
你,回過平城嗎?
她有千鈞思念無從安放,卻什么問都沒出口。她記得三年前一路回京,薛弋寒伏誅,宋柏認罪,滿門待斬。適逢京中飄雪,明明是下在暮春的不祥之兆,偏還有人高呼瑞雪豐年。
那個時候,平城下雪了嗎?
縱是平安二城開春極晚,但在她十幾年的記憶中,四月初,雖有積雪未消融,卻很少會有新雪再落下來了。
所以,拓跋銑馬踏平城的時候,平城下雪了嗎?
含焉一愣,繼而大顆淚水滑過臉龐,一聲嗚咽強行哽在喉頭。她手忙腳亂的想去擦臉上淚水,又唯恐動作太大暴露自己情緒,手拿起來又放回地上。放回去又怕自己無動于衷的樣子惹了薛凌不喜,便又拿起來在空中失措般來回擺動。
“沒有的...”
“沒有的....”
“沒有下雪。”
“那年開春后再沒來過倒寒天,三月就沒雪了,太陽也好...”
“原子上的兔子出窩都早.....太陽好...”
“沒有下雪....胡人過來的時候....”
胡人過來的時候,太陽也好,金燦燦的鋪了一地,春水初生,萬物盈盈。她偷眼看著薛凌似乎壓根就沒注意自己,便飛快的去抹了一把淚水,又接著道:“胡人過來的時候....”
胡人過來怎么樣,薛凌終未聽見。她本也就沒聽的多認真,含焉幾句話還說的顛三倒四,翻來覆去。唯一說清楚的,就是那年拓跋銑過境之時,平城晴空萬里。
這天地之間的一切,都見了鬼了。該下雪的地方不下,不該下雪的地方冰凍三尺,薛凌挑著眉恨恨的想。身后又是輕微門響,她便“噌”的一聲起了身,手里平意滑出半截。此地就那么幾人,含焉坐在身邊,出來的是申屠易無疑。
倚在門框上的確然正是申屠易,幾日不見,這個人更加的消瘦邋遢,胡子彎曲了亂七八糟貼在臉上,眼框處一團黑氣都快暈染了半張臉,眼窩也深深的陷下去。薛凌下意識將目光移到他右手處,瞧見包扎的甚好,那只手掌卻是握了個半拳,看不清手指狀況。
既然申屠易沒扛著刀,她便卸下一些防備,指尖摸了一下袖里平意,又將目光移回申屠易臉上,無笑無怒的看著。“殺了他”這種事不好主動做,但如果申屠易自己撲上來,就怨不得誰。
孰料申屠易良久都沒開口,反是含焉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扯著薛凌衣襟焦急道:“薛姑娘,屠大哥是個好人,你讓他留在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