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些事做底子,她理不理解薛弋寒無關緊要,但肯定知道日常朝廷撥下去的那點軍需,能讓養著的將士吃飽穿暖已是不易,要說倉廩囤滿顯然是不現實。再說需要糧的地方多了去,哪怕讓其在民間流通也有利于百姓生計,斷無可能堆著大批黍米等發霉。
薛凌那次去安城,到純屬撞上了運氣。年底正值朝廷收了新糧,平安二城的糧又剛剛運到不久,還沒分發下去。若換個時間點兒,安城糧倉能裝一半已是豐裕。
因此,與其說起戰的征兆是下軍帖要各守將點兵,倒不如說,朝廷開始備糧才是真真要準備放矢。畢竟,太平無事的時候,皇帝也會一時興起,要求底下的人交個實數,看看自家養了多少馬蹄子。各年節時,還有開支賬目核查,這都需要在位名冊。
征糧就不一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不先準備物資,刀槍戟劍一來,再吃不上飯,哪還有心思拼命。且此舉有損民生,若是朝廷無故征糧,恐有民怨,稍微正常一點的皇帝,也不至于冒天下之不韙。
這事兒多是就地開征,山長水遠運送不易,押送的物資越多,需要的人工也越多,與其在路途上消耗,不如先就地征糧,實在不足,方由別的地方調運補齊。
趕上好的年景,朝廷還會給個三五兩銀子權當買資。若是年景不好,全家性命一并征了去,男子扛刀,婦人炊掃,老弱孺童合力也能推個滾石。
便是條狗,亦能牽了去,活著吠敵,亡了入鍋。這種情況下,那幾粒糧食,與其說征,不如說搶更為合理些。
然西北地廣人稀,又不如江南魚米豐饒,偏偏梁一半的兵力都部署于此。不打仗還好,有六七成之數皆為備丁,這一部分人本務不在守城,也就犯不上日日吃朝廷的公糧,真打起來,人就得全召回來。
是故,歷朝歷代,從沒有過單憑西北就能將糧食籌夠的,至少半數以上都要仰仗朝廷撥過去,就這還得速戰速決。
所以,確實如霍云婉所說,只要下了令征糧,那往霍家的地頭上運東西就屬于光明正大。雖然必然有人監管征糧的數量,可于霍準之勢,自己做主征糧不行,私底下做一下數量的假賬,還不是手到擒來。所以這監管不過就是睜眼瞎子,一句空談。
問題是,怎么會要征糧?
征糧就是要打起來了,平城城外是鮮卑,拓跋銑一門心思在羯族,怎么可能跟梁交戰。就算他打著憑那枚印不會吹灰拿下羯族后立馬攻梁的算盤,魏塱巴不得霍家全軍覆滅,又怎么可能先給備糧,要備也是往沈元州那頭送。
然薛凌問霍云婉,霍云婉卻也沒能答出來,只說霍準提了一嘴,不日就會有征糧的旨意,到時候往寧城一線便暢通無阻,讓霍云婉只管全力籌錢,無需擔心其他。
霍云婉不比薛凌擔憂疆域戰事,又無法對著霍準追問,而魏塱也多有藏著掖著,有些事又還在籌謀之中沒有發生,所以她確實是不曉內情。而薛凌卻是分外在意,她來時本是自在,這會卻添了稍許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