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依舊一人之下,那霍云昇離京求醫就不足為奇。若霍家傾巢而覆,也不拘安個什么罪名了,一具尸體又不會冤枉,誰管他呢。
只霍準這把年紀,這輩子經歷,什么風狂雨驟沒見過,總也不至于這么點事就方寸大亂。誰來誰往雖是還無憑可猜,但剛才那倆下人死的干凈利落,若這弓匕想要取自己姓名,也不過是反掌之易。
既然沒有,就是事還未到絕路,他還能往下走。
樓下炭火仍是熊熊,廚房的墻壁已開了個大洞,旁邊幾塊磚還沒移走,顯是人新干的活兒。一行人從墻洞出去,幾步之遠,便是福祿閣旁邊店鋪的院墻。那院墻上,自然是也新開了洞門。
霍準頭在黑布里,對自身去向一無所知。但福祿閣后門是自家馬車,車夫亦是知事的人,本就是留在那瞧著動靜的。
而前門是大街,雖深夜無人,但夜巡的人不定哪個點到,想來這群人也不敢挾持自己去。他正疑惑,有帕子捂了上來,雖知有問題,卻擋不住那味道往鼻子里鉆,而后便失去意識。
時辰,得有三更末了。
弓匕將霍準裝進箱子里,光明正大招呼著人將箱子往門外馬車搬。這條街熱鬧非凡,鋪子墻挨著墻,福祿閣旁邊是一家頂好的布匹店,早前兒上了時興料子,一天到晚忙的人仰馬翻。
是還早了些,又如此大的陣仗,免不了有幾個巡夜的擦身而過。但老板跳著腳喊“你可給我上點心吧,那是要一早兒送往陳爺府上的,哎喲,那是給杜大人備的”。聽上去,貪利而起早,還能耽誤人家做生意?
那也輪不到他個巡夜的來耽誤啊。
這馬車終于搖晃到了薛宅,薛凌本是讓薛璃安睡,他哪能睡的著,只在床上和衣臥了些時辰。聽見薛凌出去開院門,便猛地坐了起來。
弓匕和人將箱子抬進屋,又將霍準扶到椅子上坐著,他已微醒,但頭上黑袋未去,仍是一片混沌。但活動了一下手腳,發現自己并沒被縛住,當下又安心了一些。也不是覺得受了禮遇,只是總好過讓人綁成粽子吧。
薛凌不知個中細節,卻是老實對著弓匕躬身施了禮道:“有勞了”。弓匕抱拳道:“姑娘自便,至多只有一個時辰”。說完便退了去。
屋內便安靜下來,霍準本是要等人將袋子拿開,半天沒等到,他也不客氣,伸手將袋子扯了下來。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屋子白紗飄帛。
一層薄霧后頭,是小姑娘拿著個拳頭大小的中空球狀玩意。他隔著一層紗幔,看不清薛凌手里的是孔明鎖,只看見薛凌低著頭伸了根手指到球的孔洞處,似乎是想把球里的什東西掏出來。
多少還是有些意外,暈過去之前,他將京中大小人物過了一遍,稍微有點可能性的都排了名號。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料到,見到的人,是個小姑娘,還梳了個極正統的將軍鬢。
倒也多的是人作異相,只這種雌雄同體的打扮瞧上去無半分違和卻是難得。既來之,則安之。霍準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卻是薛凌抬了頭,將手上孔明鎖歡快的轉了一圈,喊“霍相~”
兩個字珠圓玉潤,鶯啼燕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