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看的分明,不知陶弘之何意,可她并不想回薛宅去獨自一人閑著,尤其是閑在霍準的死地。猶豫片刻,仍是依言坐了下來。陶弘之又道:“姑娘說的是早間要用銀子,晚上就還了來,真是個急性子。”
“明日你要去哪?”
薛凌心一緊,去抓茶碗故作鎮定道:“你怎知我明日要去哪?”
陶弘之將點心碟子推了一推,笑道:“姑娘這么急,深夜都要來還錢。但凡聽我說個數,肯定是明兒就得來。既然說是過幾日,那我只能猜姑娘要離京了。你這般緊張作甚,難不成鏢局接了什么見不得人的生意?”
“是啊”,薛凌也跟著笑笑,將杯里茶水一飲而盡,頓改先前半死不活的語調,揚聲道:“接了一趟天知地知...”,她略停頓,接著道:但你不知我也不知的生意,明兒就要上路。”
“萬一我回不來”,薛凌將杯子放回桌上,示意陶弘之再續一杯,道:“那你的錢只能去問閻王爺要了”。她頗為豪邁的拍了下桌子:“走鏢嘛,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行事在路。”
陶弘之極識趣的斟滿茶水,笑看著她。薛凌端起又是一口見底,繼續道:“所以我今晚趕著來還你些錢,生前債能減一點是一點,免得下輩子投不好胎,遇著....”
“盡遇著些蠢狗”,她說是嫌棄,好像也沒多憤恨,只重重將茶碗杵桌子上,接著伸手去拈點心。
無法真的不在意,且先裝作假的不在意。
她塞了滿嘴,陶弘之看的哈哈大笑,仍舊及時添著茶水道:“我也請你走一鏢,管他盒子里缺了幾兩銀,都抹了去,好叫你遇著的蠢狗再少些。”
薛凌眼一澀要掉淚,她明知陶弘之是個玩笑話,仍是委屈心酸全部涌了出來。可陶弘之非親非故,她實難接受在這樣一個人前失了臉面,只趕緊咽了一大口點心,嗆的咳嗽連連,又抓著杯子喝了個精光,兀自揉著喉嚨處不休。
陶弘之細心續上茶水,道:“慢些吃”。
薛凌仍覺嗓子里干癢難受,又覺快速喝了幾碗會讓陶弘之覺得反常。她并不喜茶,只是從鮮卑回來一直滴酒未沾,今晚權當以茶代酒,圖個解悶,端起茶水對著陶弘之隨口道:“什么玩意,怪好喝的”,想著替自己掩飾一二。
陶弘之從進門一直笑意盈盈瞧著她,現卻轉了目光,拿起夾子去撥弄泥爐里的炭塊,有些心虛般答:“余甘。”
薛凌一愣,茶碗已經湊到了嘴邊。她仿佛是看見陶弘之在偷眼瞄她,這碗茶又悉數灌進了嘴里。茶碗放回去,她還咂摸了一下嘴,道:
“是嗎?真是個好名字,余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