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果然涉獵甚廣”,陶弘之給自己也添了滿碗,卻并無要飲的意思,而是將撿了些地上層土放進杯子里道:“這茶水,姑娘覺得還能飲么。”
薛凌瞧著他不答,陶弘之笑道:“陶某自作聰明了,薛...”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是這么意思嗎,圣人曾言‘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薛凌搶了陶弘之話頭,換了語氣,不復剛才隨和。
陶弘之趕緊正了臉色,道:“姑娘誤會,我只是...”
“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
“薛姑娘,湘流水寒,江魚齒利,何苦呢。”
“你以為我要做跳江的屈原?”,薛凌頓了頓,冷道:“滄浪水清,我就濯纓,滄浪水濁,我就淘盡沙石,但得其果,絕了這浪也無妨。湘留水寒,就讓他絕于世,江魚齒冷,就從此滅于天。”
她起身,看著陶弘之道:“你濯你的足,我簪我的纓”,說罷碗中茶水飲盡,向陶弘之施了一禮,轉身往門外走。
陶弘之急著站起來一邊追著一邊低聲喊:“薛姑娘”,想是怕太晚了給人聽見。薛凌在門口站定背對著問:“何事?”
“你可有想過,滄浪一絕,那些只想濯足的人,就沒個活頭了。這世間蕓蕓萬千,有幾個是像薛姑娘一般頭頂簪纓的?”
“那他們想過我的活頭嗎?還是說”,薛凌回頭看陶弘之,問的極認真:“你覺得我該死?”
“薛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陶弘之要再答,薛凌一個縱身,人就上了墻,等他追出來,什么也瞧不見了。
薛宅的燈火還亮著,含焉也還沒睡,薛凌都進了屋老久,隔壁才窸窸窣窣到門口,抖著嗓子問:“是誰。”她懶得答話,操起桌上筆筒砸過去,隔壁頓時安生了。
申屠易天都大亮了才回來,挑著兩筐蘿卜汗涔涔的出現在院里。薛凌聽見動靜開了門出去,還以為哪個攤販不要命了。含焉隨后開門,見是申屠易,沖在薛凌前頭撲了上去。
薛凌走下臺階一把將人撥到一旁,道:“我有些事交與你去辦,非你不可,收拾東西,跟我一道兒出京,過了懷遠關再分開走”。她等了大半個晚上,心里急的很,又道:“不收拾也行,路上要用再買。”
申屠易先扶了含焉,將人拉到身后,才低聲道:“進去說。”
薛凌轉身進屋,申屠易將含焉送回房再去,見她手里拿著一疊皮子在擺弄,下意識問:“這什么東西。”
薛凌抽出一張展開來,在申屠易眼前揚了揚,路上說與你知。本來我是想讓江府去送的,可那蠢狗如今什么都想要,我實在放心不下。
“你去替我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