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陷在暗無天際的絕望與希望交接處,對湮滅和新生是相同的期待,也是相同的求之不得。她總以為下一秒就能跨進平城大門,可每個下一秒眼前都只有馬蹄帶起來的塵土。
等平城南門真的如愿出現在眼簾里頭時,薛凌卻以為自己回到了寧城。好像她奔跑的這大半天都是徒勞無功,這世上出現了不可言喻的鬼神,將她拉回了原點。
她重重扯了一下韁繩,唯恐沖過去看到霍云旸的尸體還癱在地上。
馬匹奔跑了這般久本就疲累不堪,驟然拉緊讓其收蹄不及,前腿直接跪倒在地,薛凌向前栽倒,連滾帶爬跌了好幾步遠才勉強站起。
城門大開,地面潔凈如洗,不是寧城。
是平城。
又不像平城。
在她的記憶里,平城從來沒這么靜過,連風聲都沒有意思。馬也艱難的站起來,不停的噴著鼻息。薛凌回退兩步,用劍將韁繩鞍配全部切斷了丟在地上,哽咽道:“趕緊走吧。”
那馬搖了搖尾巴,對著突如其來的輕快不可置信,一拱薛凌,朝著遠處草皮飛奔而去。直到徹底看不見了,她才收了目光,轉身看著門上大大的“平城”二字,有隔世經年之感。
手還在斷斷續續的滲血,薛凌看了兩眼,終扯了衣襟裹了一下,左右瞧了瞧,并沒急著進去,而是走到官道旁,用劍在地上刨了兩個兩尺見方的坑。
平城里頭現在沒個動靜,那就是拓跋銑還在等。天上飛的東西一定比馬快,如果現在那蠢狗還沒收到消息,那就說明他不會收到消息了。
所以薛凌反而比路上自在,一進了城,發生什么不得而知。但只要她還有一絲機會回京,那懷里的東西就不能丟,想想趁早藏起來妥當。
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個地兒埋起來,此處連個鬼影都看不到,想那些蠢狗也不至于掘地三尺找東西。且有了土壤覆蓋,尋常水火皆不懼。
她將埋下去的土壤踩結實了后猶不放心,又尋了幾塊石頭盡量隨意的壓在上頭,這才深吸一口氣,進了城門。
那些急切又襲上心頭,霍云旸那狗東西肯定是將東西囤在糧倉里。平安二城一樣,糧倉皆在南門處,入門片刻即到。薛凌早有預料,腳踩進去仍是氣到全身顫抖。她在平城這么多年,從來沒見這四座糧倉堆滿過。
這么多的東西,搬也不可能搬走。薛凌拎著劍,來回巡視了一遍。這次來不比上次到安城,她什么準備也沒。且她深知雖然霍云旸死訊沒傳到拓跋銑的耳朵里,但那人停不了多久的。
因為霍云旸往平城運糧是在昨天,這事肯定已經知會過拓跋銑。那蠢狗最多等個兩三日,一旦收不到霍云旸的信,就知道寧城的消息晚了。
這也是為什么她提了沈元州,大梁能用的武將,離寧城最近的就是沈元州。只要寧城的人去傳信,一天之內沈元州一定能趕到寧城坐陣。
她只用拖住拓跋銑一日就行。
原她有了這些交代,殺了霍云旸大可轉身回京。可薛凌不知霍云旸究竟往平城放了多少糧草,萬一拓跋銑拿到東西,物資充沛。沈元州又是初到寧城,且沈家的人當年只撿了些便宜,根本沒正兒八經上過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