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袁歧老早就發現了這點,事態緊急,他還來的這般慢,第一是為著隨行的人不好挑。換了往日,死了封妻蔭子,樹碑列傳,軍令如山,還有援軍,去便去了。但這會,正如魯文安所言,此時去鳥不渡,純屬是去作餌為魚的。
而且人死之后,不定被怎么安排,誰樂意攬這苦差事。先定了姓名,又逐一試探,總算湊了個齊活兒,那邊孟行就找到了官位名錄。
本是個好意,讓人摘抄了一份,免了袁歧臨了翻閱耽誤時間。不料這一抄,孟行一眼瞧出上頭并無安魚的名字。
里頭有什么蹊蹺,倒也不難猜,朝廷的糧不是那么容易吃的。一座城里總有一個倒霉鬼啥活兒都干,啥好處都不拿。孟行無意為魯文安申冤抱屈,而是鄭重其事的將“安魚”二字用朱筆添在了末尾。
袁歧與孟行亦是多年同僚,看見其即知有意,何況傳名單的人還特意囑咐了一回。魯文安聽見沒喊自己,片刻驚訝之后也反應過來,他就一卒子,哪能上戰場啊。
這下事就好辦的多,呆會以送行的名義出城,趁亂開溜即可。他正狂喜間,袁歧收了名冊,冷道:“未曾問過霍大人,為何平城從事安魚不在官位名錄之上。”
霍慳冷汗直下,如今連罪名都不需要一個,孟行就能砍了他,何況是虛報官位這種欺上瞞下的活兒,報到刑部自己也不占理,媽的,當時忘了。
然袁歧并未深究,只是道:“想來是霍大人新晉提拔的好手,文書還未批下來。既然如此,也與我走吧。”
他話還沒說完,霍慳已在連連喊對,話音剛落,便推著魯文安讓他跟著去。方才魯文安愣神的功夫,陳飛河已與霍慳趁亂說了些閑話。
孟行想立功,這功為什么不讓他們來立呢。
反正就算鳥不渡守住了,這功也輪不到平城,更莫說沒守住,那早點去請沈元州確為上策。區區孟行和沈家相比,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安魚孤家寡人不可靠,陳飛河是一定要去的,二人一起上路有個照應。霍慳本打算讓陳飛河出門再找機會與魯文安商量,一聽袁歧沒點到“安魚”,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還好最后化險為夷。
魯文安有心要說自己只是個卒子,然即使是個卒子,袁歧非要讓自己走,也是無法拒絕,還是做了罷,拎劍跟著要走,卻被人扯了一把。
先前搓牌九的站出來一人道:“且慢,爺也是見過場面的。你來調兵點卯,一無大印,二無兵符,一張破紙還藏著掖著,拿出來讓爺看看,上頭蓋的是誰的名兒。”
袁歧停步轉身盯著那人瞧了片刻,看向方徊道:“拿與他瞧瞧。”
方徊接過文書,并不動彈,只一手托著等人來拿。那人看四周無人接,嗤笑一聲,上前幾步,伸手便拿。
袁歧拔刀劈過,傷口從右下頜始,砍至左大腿根處,腹部斜切為二,肚腸帶著熱腥氣傾瀉了一地。
后頭有人喊,但魯文安的聲音大些:“你媽的”,他沖上前要扶,看袁歧又抬手,恐他還要再來一刀,只能立馬舉劍將袁歧逼退。
常人左手還能拉一把,只魯文安左手早些年就已經使不上勁,伸過去只攔了個空,稀碎的兩聲“你你.....”,飛快的消散在地面上。血跡蔓延至跌落的文書,霎時吞噬掉原來的朱色大印。方徊撿起來,抖了抖,舉在空中向眾人展示。
是孟行的,只是已經瞧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