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塱,魏塱還沒死。
所有喜悅都在剎那間褪卻,宛如她又被按入院里井口。對現狀的憎恨讓身體再次戰栗,她她不應該來平城,她不應該死在這,她無論如何不能死在這。
她怎么會在平城?她竟想不起昨日為什么來平城。
老李頭似乎說過,有些人受過重傷之后會失去記憶。薛凌飛快的偏了一下腦袋,將過往歲月記了個大概,樁樁件件都清晰。
唯一想不起來的,是她怎么會來平城。
她終于覺得自己愚不可及。
若是能活著回去.....薛凌再次將手掌按到地上,想試試能不能站起來。這破地兒荒無人煙,干等著來的只會是野狼。
柔軟的草皮上有指頭大小的硬物硌手,就在她腕間。薛凌忽而心念一動,陶弘之說這玩意兒的功效實則是護住心脈,滋養五臟血肉,權宜之計罷了。
現雖不是中毒,沒準也能湊活湊活。她手上帶傷,半天沒解下系繩,干脆將手腕湊到嘴邊,咬碎了表皮,里頭丸子味道倒是極好。
有沒有用不得而知,打定主意要活,就不能帶傷孤身在城外過夜。既然立馬起不了身,倒不如趁機睡睡,看看醒了是個什么樣子。
她又往草皮深處挪了幾步,撿了個舒適位置躺著。有心要放空心思,卻又哪里由得自身,尤其是拓跋銑說的那一樁。
當年霍黃魏塱和拓跋銑四方勾結,黃家就不說了,霍家與魏塱也是翁婿,能捧自家女婿上位,當然可以鋌而走險。
而拓跋銑,薛凌還真想過,此人是為什么,又是從何種途徑與魏塱勾搭在一起的。她倒是知道魏塱許了拓跋銑四城,但上次鮮卑一行,薛凌已然瞧出拓跋銑頗有心計在身。
割地不是件小事,即使當年鮮卑南下,攻占了梁四城不肯退去,那也覺不代表城就是他的。按老祖宗傳下的規矩,如果梁不承認這四城割給鮮卑,那仗就得一直打。但凡有丁點機會,梁國的兵馬就會去試圖將城搶回來。
至于求和,當時薛凌對魏塱了解不深,想不到這么長遠。可現在看來,拓跋銑不會不知道,魏塱是篡位登基,本就江山不穩,那種局面,絕不會允許他剛當了皇帝,就把四座城池割讓給胡人。
所以拓跋銑早該料到,那四座城不是那么好拿。很大程度,不過就是魏塱借刀殺人后,又鳥盡弓藏,一腳將鮮卑踢開。且為了洗清嫌疑,魏塱只會從此拒絕與鮮卑往來。
鮮卑既然在圖謀羯族,拓跋銑怎么會在那時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干這種蠢事。
可惜她沒深想,更低估了胡人對于禮教王法的不屑與反叛。更糟糕的是,她也開始懷疑這些禮教王法正確與否。
沉思極能平復情緒,悔恨漸歇后,還真有睡意襲來。不知拓跋銑提起這些究竟是為了啥,可往事于她而言好像已經不再如以前那么重要。
徹底睡去前,她最后一個念頭是:沈元州究竟到了寧城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