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大勢已去,看明白的,不僅僅是徐意一人。
既然皇帝貌似還會留自己一條命,那何必此刻揚刀去觸帝王逆鱗呢。京中御林衛無聲的收歸魏塱手里,或然暫時捏的并不踏實,起碼無一人趁機生亂。
即使事后皇帝再行算賬,那也是多幾日活頭,多一刻就有一刻的變數,死了,就萬事皆空。所以愚與智,蠢與慧,不過殊途同歸。看的透與看不透,都恭恭敬敬俯身在地喊著:“臣領命。”
多數人鼠目寸光,只要看得到一線生機,就不敢在這一刻魚死網破。
多數人深謀遠慮,只要看得到一線生機,就不舍在這一刻魚死網破。
于須彌,于芥子,皆是功成垂敗后人說
京中刀槍劍戟交錯,寧城兵戈亦起,拓跋銑一日修整后,再次吹角打馬。鳥不渡已然撤空,胡人馬蹄直奔寧城城下。
沈元州孟行二人皆在城頭,魯文安袁歧等人亦站立在側。戰事初起,雙方該有兵馬出城叫陣。
然京中任令沒來,身后援軍暫無,沈元州不敢急功冒進,恐人一出城即被胡人圍困,是故與孟行商議死守寧城即可,眾人皆以為然。
拓跋銑不過假意佯攻,眼前一切正中他下懷,免了叫陣等諸多面子功夫。骨笛聲音悠長又凄厲,瞬間響破天際。火光跟著蜿蜒而上,城墻之上轉眼赤紅一片。
三年光陰說是一千來個日夜,真個論起來,好像不過片刻之間,他竟然是有三年不曾踏足這座城池了。即使明知道自己要退回去,但箭矢呼嘯與兵馬嘶嚎仍讓拓跋銑覺得震耳發聵。
這種真真切切的聲音,遠遠比一紙書信上的幾個文字讓人愉悅。他當然也知道徐徐圖之,可那些歪歪扭扭的墨水永遠困在方寸之間,讓你覺得再是妙筆生花,再是力透紙背,不過都是口舌之快。
哪有今日這樣,四肢百骸都得到極大滿足。
昨夜原上有回信,石亓并沒出現。羯人剩下的部落雖不再應邀前往羯皇帳子,卻也還沒誰舉旗生事。與羯人的爭斗,大抵還能拖兩天,剛好夠他在此處收場。
雖與預料之中的收獲略有出入,但相差不大,終歸羯是囊中之物。就算那石亓已經知道真相回去了,以羯目前的局勢截然不是鮮卑對手。而梁諸多勢力交迭,根本不可能派人援羯。
機關算盡,到最后不還是如了自己意么。拓跋銑記起薛凌,或者說他本也沒忘過。他在鳥不渡外歇了一夜,一直在想要不要趕回平城補上一刀,依著傷勢,那女人定然走不遠。
他知薛凌與胡人水火不容,必然很想看到鮮卑與羯族打的不可開交,并不是沒想過她會在羯人那頭耍花招,本是打算先去將石亓扣在手上。
但石亓在漢人手里也是塊肥肉,一被人劫走,肯定第一時間告知羯族那老東西,沒準印就用不了了,更是不圓滿,還不如鋌而走險,先滅羯皇,再派人去截石亓。
截的到自然好,騙兩句就罷了,截不到,那廢物也無力回天。最差的結果,無非就是被漢人捏在手里控制羯族,可原上五部,只怕鮮卑的聲望要遠遠大過漢人,畢竟胡人并沒有中原那般受命于天的說法。
而此刻霍云旸又主動邀他南下,更是讓拓跋銑喜出望外,梁人忙于爭權奪勢,自然無暇顧忌草原之上。一切恰到好處,他更加放松了石亓那頭,不然申屠易未必就有如此容易進到安城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