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平城沒下雪啊。
含焉說的是真的,拓跋銑馬蹄踏過的時候,平城竟然沒下雪。
攤主一聲老長的吆喝將薛凌思緒拉回,陸陸續續又來了些李姓王張。小本生意不過三五桌子,轉眼間擠的滿滿當當,有人賠著笑說要跟她擠擠,有人哄著娃道今年天時不佳。
她越發不愛這種熱鬧,只覺人多口雜分外聒噪,扔了碎錢起身離開,身后攤主恭維聲傳的老遠,估摸著是沒想到獨身的小娘子出手這般闊綽。因著要給老李頭填兩堆土的緣故,薛凌今日是穿的頗有些寒酸,加之幾日未睡好,面上憔悴的很。
走出幾步路,暗忱這日子過的一天不如一天。剛從蘇府出來時,一堆雜事纏身,尚有心思往臨江仙叫兩壺茶,慢慢吞吞磨上個一天半載。
現兒從隱佛寺出來,本也是要找個僻靜處緩緩,遇著個路邊支起的攤子,就隨意坐了下來。大抵索性是食不知味,人在何處,所咽何物,也就無甚差別。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原本對人對物都帶著偏執的挑剔。
往薛宅走有小道更近些,但薛凌只勸慰著自己回去也無要緊事,不用這么趕。因此非但沒走近道,反而順著幾條主街來回繞了老遠。
霍家事基本落幕,天邊升起的是新的太陽。這個京都,在秋收之后繁華似乎更甚往常,當然也有可能是她許久不曾回來,一路上荒郊野嶺之后,突而跌進人山人海里徒生感嘆。
這一瞎繞,薛凌不覺已經在永盛賭坊門口打了好幾個轉。
這種地方,門口人守的嚴實,進去出來的人一般都極懂規矩,倒未有格外喧嘩。只不知是第幾次經過時,恰一中年男子被人架著,直愣愣摔在門口地上。啪嗒聲未散盡,那男子“哎喲”聲喊的接二連三。
薛凌抬頭,永盛二字在門楣上金光閃閃的耀武揚威。那倆下人拍著手掌往地上男子唾了一口,這才轉身進去。
此地是干什么的來著?
隱約記得蘇姈如提過一嘴,不過當時并不重要,事后也再無人提起。薛凌皺了皺眉,抬腳朝著門口走了兩步。
站著那倆小廝眼珠子一直盯著來往行人滴溜亂轉,唯恐錯過能請進去的肥羊,卻無人拿薛凌當回事,眼瞧她越走離門口越近,二人一使眼色,趕緊上來一個低聲道:“小娘子這是尋人還是尋樂啊,咱這可都不興。”
薛凌停步并未聽出話里意思,頓了頓從懷里掏出些銀錢丟地上一丟又往里走。那倆小廝一愣,還沒彎腰撿,倒是先前那賴在地上的中年男子瞬間翻身坐起,連滾帶爬過來搶。
這微末功夫,薛凌已經掀了簾子。里頭是賭坊,她記起來了,蘇姈如曾說這是京中最大的賭坊,亦是蘇家的產業。
賭坊,她挽的是簡單發髻,卻未多掩身形,不然門口小廝也不至于一眼瞧出是個女的來。那會在門外不覺,進到里頭,才知什么叫別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