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只作驚鴻一瞥,見鬼一般隨即伸手飛快的將包裹再次合攏。一切念想再次被收歸于無聲里,就著一截斷繩系的死緊,隨手丟到了墻角處。
這大氅,是蘇姈如都夸過一聲好的。即便她與石亓打斗劃出老長條口子,見慣富貴的綠梔仍舍不得丟,巧手用精致繡花遮掩了,生離死別之際仍不忘還與了薛凌。
擱在旁人手里,必是金絲架子掛著防折痕,絲綢緞子覆著避塵灰。隨意縮在一方粗布里已是存善堂簡陋,這會又被薛凌毫不愛惜的擲到了陰濕角落。
再過些時日,應被蟲蟻腐蛀,皮之不存,毛之不附。
天色還未全暗,外頭街上已然開始人聲喧鬧。仲秋佳節,有花燈流螢通宵不熄。
如果要去駙馬府的話,無疑今晚是個好機會。主家度節,底下下人也能得幾分好處,九足飯飽,精氣神都用在了打鼾上頭,再難留意是否有個不速之客進了府邸。
薛凌瞎吃了些東西出門,人流里來回轉了幾圈,又打消了主意。
她上午才從宮里出來,雖是順利,一顆心卻是時時懸著,猛地松下來,就覺周身都累,只想找塊平地躺著。另剛找了霍云婉就去巴著永樂公主,兩面三刀相似乎過于明顯了些,
待到天邊有焰火燃起,薛凌重返了薛宅,打定主意先歇幾天。若是三五日間霍云婉處毫無進展,再去永樂公主處打探。若是實在閑不住,先去問聲好也行。
她不挑地方,將舊被團了團,整個人仰上去,放空了心思,居然也能入眠。終歸這院里雖沒個笑著的,好歹哭的那個也走了,就算稱不上安樂,多少是個清凈。
有清凈,就不錯了。
起碼比起薛凌的清凈,魏塱就不甚清凈。不過好在他的不清凈并非是千頭萬緒的煩躁,而是春風得意的熱鬧。
拓跋銑止步寧城,霍家未費吹灰之力,攘外安內兩全其美。縱使朝堂之上爭權奪利仍未停歇,不過那些人,包括自己舅舅在內,終是看著點自己臉色,再難有霍相那般跋扈之人。
登基數載,這才是第一個真真正正的佳節。
宮里頭群臣宴罷,皇帝自家又齊聚一堂。除卻皇后霍云婉要吃在念佛,近日來新寵的鶯鶯燕燕都湊到了桌上。
不坐不知道,一坐,呵!離霍準之死也尚未滿一月,這生面孔居然多了七八個。
雖然魏塱沒張口全部給個稱呼,但萬歲爺把人給睡了,辦宴席的不至于少人一口飯吃,這廂是全給請來姐姐妹妹的相互先問聲好,以后不定誰是誰呢?
昭淑太后也是開懷,皇家多年還無所出,若非雪娘子有孕,朝臣腹誹不知何時才能消停。
多添幾個順眼的養在身側,子孫滿堂才算得福氣。早些年自家兒子一直不愿霍云婉有孕,她也是無可奈何,如今霍家消停了也是好事。
天兒,不沒翻么。爹也是越老越怕事,非得讓著霍準。想到黃老爺子,昭淑太后喜氣洋洋的臉上又稍添了些愁緒。
病來如山倒,早一個月前黃老爺子就剩一口氣吊著了,現兒還是那口氣吊著。不知道該說是黃老爺子氣長,還是宮里御醫著實了得。
但不管是這二者里頭的哪一樣,黃家至今一致對霍家事守口如瓶。即便說與癱在那的黃老爺子,他也未必能聽見,仍是誰也沒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