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時如此想,可這會看道薛璃大概真是半個上午都在思念亡人,她又忍不住想滑出劍來將東西給他劈個干凈,可惜的是今日不能藏鋒,所以恩怨不在。
有些人,可憐的緊,她明明自己做不來,還要與人裝作是因為劍不在。
然世人只能看見那些裝作,肉眼不辨凡胎。薛璃瞧出薛凌神色不佳,趕緊接過面具戴在自己臉上,恍若就能遮住滿腹心虛畏懼。
薛凌側身亦去了屏內,卻是耽擱的極久。早間進樓時,因畫了臉,得抱著一個大包袱作掩。旁人問起,說是給江少爺添些冬衣擱在茶樓便罷,這會再要扛著走就惹人耳目了。
是以江玉楓將藥水藏在那包袱之類,讓薛璃散朝之后即在茶樓里洗去再行返回,尤其要記得將沾有顏料的水處理干凈。
待銅鏡里原樣顯露,擦干了水漬,薛凌又用備好的皮囊裝了臟水拎著,出來之時,桌上果然多了只銅壺,估摸著是活計說的久沸姜湯,旁邊還擱了小蝶蜜餞解辛辣。
薛凌掀開,里面還是滿滿當當。應是擱了好一會,已失了灼熱氣。薛璃早看見了但他茶水都沒喝幾口,哪有閑情喝這玩意。見薛凌已收拾妥當,輕聲道:“走吧,回去再說。”
薛凌郁氣未解,也不答話,捏了捏手腕,走到桌面拿起茶碗連飲了兩三碗。薛璃一旁訥訥提了一句:“小心燙。”
有了成見,說什么都是徒惹怒氣。放了這么久,燙個屁,薛凌腹誹。只是江府的小少爺肩不能提手不能抗,萬萬不能干出摔碗這種事。薛凌強忍著重重將碗擱到桌上,冷冷道:“全天下都知道了你染了風寒,不喝它個底朝天,店家說出去如何是好?”
這話雖在理,終還是個怨憎當頭口不擇言的渾話,薛璃卻當了真。他少有更事,比不得薛凌等人心細,然并非愚魯。這次江玉楓耳提面命,連走這一路遇到哪些人都做過預想,教了他如何答話。不過是江家父子都未曾這般在茶樓長居,沒想到掌柜的如此熱忱罷了。
即便不是如此精心詳細,薛璃亦知知道一旦事發后果不堪設想,當即沖上來學著薛凌模樣滿了一碗,飲的嗆咳連連。
再要往外倒,薛凌已走出幾步,近到門口處,看外頭左右無人,悶“哼”了一聲道:“你蠢啊,馬跑個百八十里回來都喝不了這么多”。說罷先站到了門外。
薛璃被她激的啞口,托著碗又咳了幾聲才輕輕放回桌上,猶不放心的去掀了壺蓋,看里頭湯水只余小半壺,方喘勻了氣。
走了幾步臨出門,又不自覺整了整袍子面具,手往里衣襟處摸了摸。別的或然是假的,然他身子弱可是實打實的沒糊弄過誰。深秋早間已是頗涼,就這么稍許折騰,他竟然已是一身的碎汗。
下樓之時,連活計都瞧出江大人耳根水珠,討好說是姜湯有奇效。再往后瞅薛凌,赫然是個生面孔。江小少爺貌若跋扈,實則極好說話。這小伙計仗著相熟,調笑了聲:
“今兒怎不是懷周小爺跟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