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薛凌作答,陶弘之攬袖替自己換了新茶,卻未替薛凌換,道:“上回尚有余地,這次就要趕盡殺絕。不巧,小姐要的東西,陶記十有**都不賣,不如另尋別處吧”。語氣行為都是明晃晃的驅客之意。
上回他說沒有,到底迂回,臉上也頗有對老李頭病重之無奈,這回突然冷漠,薛凌略錯愕,一時不能分辨陶弘之話里意思,拿不準那“狠毒”二字是真是假,兀自賠笑挽回道:“你有所不知,此次運鏢...途中遇了歹人,我僥幸逃生,十分后怕,想問陶兄討個方便。
不信你瞧”,說著薛凌將手掌攤到了桌上,掌心處老疤還剩些邊緣褐色,新肉又成淡粉,極容易看出當初傷勢之廣,手指指節都被覆蓋,算是貫穿了整個手掌。
陶弘之順從的將視線落在上頭,他既是靠銅鐵之物做營生,即便只看了個愈合后的樣子,仍能辨別薛凌不是被刀劍所傷。更像是在某粗糙表面上摩擦所致,可能血肉模糊的嚇人,實則并不會太致命。
再是好修養,也見不得旁人三番五次拿自己當個傻子,他本欲拆穿薛凌,將人趕出去,卻記起她脖頸間也曾有過輕微利刃傷痕。但看傷口,同樣的無關痛癢,可往深了想,必然是經歷過,有人將飲血的東西懸在了她喉頭之間。
說是僥幸逃生,并無差池。
陶弘之嘆了口氣,態度稍軟,移開目光道:“剛還說近年太平,這又叫起了命途多舛。既然十分后怕,你家里又有意在京中置業,以后就日出日落的安生活著,何必來問我討方便。”
薛凌縮回手,垂頭片刻后道:“家中這輩只余我一人,注定無法安生”。說罷長舒一口氣抬起頭故作輕松道:“罷了,既然陶兄這里沒有,我另尋別處就是”。作罷欲起身要走。
陶弘之道:“且慢。”
薛凌錯愕又坐回椅子上,恭敬道:“陶兄還有何見教?”
陶弘之直視薛凌,詰問道:“當初你問我要能解百毒的藥,也是這般模樣,好似但憑你想要,天底下就一定該要有。我這里沒有,別處也該有。薛姑娘,這是何道理?”
買東西不就是這家沒有瞧那家么,薛凌微皺眉頭,瞬間又復謙和,懶得猜測這蠢狗突然發的哪門子脾氣,前傾躬身賠了個不是道:“我行南走北,往來千家,不懂京中禮數,無小覷之意,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非也”,陶弘之輕搖了腦袋,正色道:“我是勸姑娘打消了這份念頭,世間苦果因緣際會,何必平地多添惡業。”
薛凌懸著的心稍稍放下,只道原來狠毒是這個意思。自她開口尋藥,陶弘之就臉色不對,合著這人還起了菩薩心腸,聽不得她要買狠辣毒藥去殺人放火。
當初評價魏熠之死的時候不見得啊,雪娘子遇刺的時候也不見得啊,自己拿藥往鮮卑的時候更不見得他阻攔啊,萬一拿著解藥就是個玩呢。何以突然佛光加身,莫非是她來的時候不巧,趕上他剛去撞了兩下鐘,要當幾天高僧正道?
腹中譏諷按下,薛凌賠笑敷衍道:“謝過陶兄教誨,受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