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之人俱是忠心耿耿,其中一個看黃旭堯來者不善,出言提醒道:“陛下....”,魏塱急揮手,二人無奈相視后并沒退到榻后,只離遠了幾步。
魏塱切切看向黃旭堯,似有故人相逢的喜悅,卻又礙于身份不能撲上去相擁而泣。黃旭堯則無激動,小步上前至四五步處停下,神色愈顯凄凄與魏塱四目相對。
視線之間往事浮沉,魏塱先道:“這些年......”
他語間遲疑,黃旭堯沙啞搶白:“這些年......
我無一日安眠。“
仿佛是嗓子嗆滿了血,說出來的話也帶著血氣,經燈火熏染,帶著微微腥甜撲上人面,糨糊一樣糊住魏塱五官。
他本認不得眼前人是誰,此刻愈覺陌生,無論怎樣也無法將舊時記憶與站著的黃旭堯合二為一。短暫的重逢驚詫之后,帝王之怒又涌上心頭。
“將此人給我拿下”,他后退兩步,揮手吩咐左右侍衛。當年寧城不戰而敗,前方書文傳回,正是因黃旭堯大開城門獻降所致。
然戰事之后,黃旭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霍準虎視眈眈在側,魏塱初登帝位,朝中原文武少有自己心腹,唯一能指望的只能是黃家。
莫說是找不到人,就是找到了,魏塱也不敢細審。正好寧城兵馬幾乎死傷殆盡,區區數人之言做不得真,是戰死是是生降,此事便就此作罷,重拿輕放。
縱是他曾詰問昭淑太后黃家人辦事不利,可其余各方勢力心照不宣,誰也沒在朝堂逼著皇帝徹查。
可事發之時是各種情急當前,無暇細思。等局面安穩,魏塱閑來想想,黃旭堯亦是外公寄予厚望的年輕小輩,大家幼年常有在一處玩樂,此人并非酒囊飯袋,不然自己也不會去寧城。
終歸舍了平城只為斬掉薛家,并非真想割地于人。即便黃旭堯只掛職在軍中廝混,沒真上過戰場,總不至于平城就一日失守,得以讓霍準在朝堂咄咄逼人。
可惜到底沒能理出個頭緒,霍家霍家問不得,黃家黃家成了禁忌。昭淑太后說的對,人都沒了,難不成還非讓黃家誰出來頂個罪?這兒子當了皇帝,終還是個兒子么。作娘親的啼哭怒罵兩聲,倒要他磕頭承認自己不是。
時日漸長,究竟如何,也不再重要。可人自己送到了眼前,斷無輕易放過之理,尤其是.....受慣了旁人給自己磕頭,他越來越難對著別人磕頭了,即便是自己的娘親。
魏塱看著侍衛上前,不自覺升起輕微喜悅之感。他與母家早生嫌隙,分歧在處理霍家案上有水火之勢。
可黃家于禮是自己長輩,于法,至少表面上抓不出把柄。莫說要動其根基,就是做些敲打功夫,也找不出好理由來。
黃旭堯主動送上門,魏塱回過神來只覺其行為無異于雪中送炭,和當初霍準橫死有異曲同工之喜,皆是天遂人意。